李含烟二话不说直接带着剩下的村民上了车,车门还没关好,油门就一脚踩下去了,车轮和泥泞的地面之间摩擦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涩音。
她用力关上副驾驶的车门,升上车窗,挡住了外面飘进来的雨,这才有空开口:“你怎么来了?”
云慕脸色很不好看,一半是病的,一半是吓的。
他只瞥了一眼李含烟,嗓子眼生疼,即使张嘴估计也说不出话,于是索性闭上了嘴,只专心开车。
虽然没说话,但他身上无差别地释放着一种低气压,车里其他人本能感觉到恐惧,大气都不敢喘。
但李含烟敢喘大气。不但敢喘气,还敢冷声训斥:“我跟你说过了,躺好别动,谁让你出来了?你不要命就别让我治。”
云慕给她气笑了,也不看她,把油门踩到底,方向盘猛地一转,整个车子几乎失去重力,侧着车身拐了个弯。里面坐着的人一阵人仰马翻,发出恐惧的喊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甩了出去。
李含烟系着安全带也被带得失去了平衡,惊呼一声直接撞在了云慕身上,耳朵准确地捕捉到了云慕闷在胸腔里的一句痛哼。
明明是个伤病员,还拖着身子开车过来救了她一命,李含烟终于也没办法用冷硬的态度和他说话,只好开口道:“你……你别硬撑,换我来开。”
云慕递给她一个看傻子的眼神,李含烟很清晰地接收到了这个眼神传递出来的信息。
他在说:“都这种时候了,你觉得有时间给你换人开车吗?”
被人很凶地用眼神训斥了一顿,在这种情势下李含烟倒也没有跟他计较甚至生闷气的心思,只凝神去观察周围的情况。
雨依然下得很大,前窗让雨刷器扫一遍又很快落满了雨水。有车窗的阻隔,雨声已经不是很明显了,但不远处山头的巨响依然在传过来,天灾的声音巨大而充满毁灭性,听在耳朵里,重重砸在心上。
前面是撤离的车队,他们这辆车缀在最后面,车后面如影随形的是汹涌而来的泥石流,一旦被追上,就是连人带车一起被摧毁成碎片,不会有一丝侥幸。
云慕脸色很凝重,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路,在条件允许下把速度拉到了最高,沉默地和身后紧追不舍的危机对峙。
高速的行驶和紧张的气氛,带给车里的人一种失重感,好比吊在生与死之间,咬牙攀上去是生天,而稍稍走神就会掉到死路上被碾碎。
李含烟看着云慕的侧脸,他脸色几乎苍白成了一张纸,嘴唇上一点血色也无,神情凝重地看着前面,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身上正在微微地发抖。她觉得自己是担忧的,也是害怕的,心跳的频率过快,以至于出现了一点晕眩感。
“一旦他撑不住了,”李含烟默默地想,“我就去交替他的位置。”
这是一场战斗,一场逃亡。绷紧了精神只顾着往前冲,身后的声音渐渐偃旗息鼓,一整条车流全部逃出生天。
云慕竟然真的撑下来了,眼珠不自然地游移了一瞬,握着反向盘的手开始发起抖来。
前面的车队到达了一个稍微平坦一点的地方,停下了车,隐隐传来一阵劫后余生的欢呼声。
李含烟心神一松,第一时间就是按住云慕发抖的手臂,监督着他去停车。
云慕拖着一条伤腿,油门和刹车只能选其一,先前他去接人的时候,松下油门立刻就把刹车踩到了底,车子都差点给他刹得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