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当仁不让地坐在了朱棣下首。
六部尚书并排坐在对面,占了刚刚内阁七人的椅子。
现在没资格坐,只能在更靠墙位置排排站的内阁七人,则是以旁听的姿态看着皇帝和道衍、大皇子朱高炽。
换言之,刚刚的热身结束了。
《变法八策疏》在大明帝国核心决策层的争论,现在才算开始。
道衍看着六部尚书,心思沉静。
道衍的袖中,此时正藏着一封信,一封姜星火的回信。
认真算来,这是第二次通信了,而第一次,则是那封《‘先验人性论’的形而上批判》。
正是这封信,给了道衍提前动手的足够信心。
道衍心头喃喃:“老衲所求,不过是为姜圣扬绝学,为天下立大同罢了。”
“咳咳。”
朱棣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几位尚书已经都看完了,不妨说一说自己的看法。”
朱棣没有进行有意的信息隔绝,几位尚书已经知道了刚刚胡俨所说的话语。
但是令在场众人稍稍惊讶的是,其他人还没开口,六部尚书里就有人跳反了。
我们中出了个叛徒!
虽然知道这一届的重臣们骨头都不太硬,但“江南好臣”蹦出来的这么快,还是令这些自诩文臣风骨的大臣们有些唏嘘的。
其人也并没有太过令人意外,刑部尚书郑赐。
郑赐在道衍到来之前就已经打好腹稿,先给大家开了开眼,见识见识皇帝舔狗是怎么“呲溜呲溜”舔的。
刑部尚书郑赐摇头晃脑道:“今之论者或曰:天地与人,了不相关,薄食、震摇,皆有常数,不足畏忌;祖宗之法,未必尽善,可革则革,不足循守;庸人之情,喜因循而惮改为,可以乐成,难以虑始,纷纭之议,不足听采。”
六部尚书之首,吏部尚书“天官”蹇义,毫不留情地打断了郑赐的发言。
“郑尚书是不是接着还要按王临川的说法。”蹇义冷笑道,“意者古今异宜,诗书陈迹不可尽信邪?将圣人之言深微高远,非常人所能知,先儒之解或未得其旨邪?愿闻所以辨之?”
蹇义一甩绯袍,干脆言道。
“陛下,郑赐无能佞臣也。”
此言一出,郑赐脸色顿时变得难堪至极,当舔狗是一回事,被人骂舔狗又是另一回事。
而且,蹇义还骂他无能,照抄王安石的说法。
但还不待郑赐扬声反驳,蹇义继续道:“老臣知道,陛下有心变法改革,使得大明强盛起来,但陛下同样须知道,今日不是说服或强令我们几个尚书同意,变法改革就能推行下去的;即便推行下去,依臣来看,恐怕也是如王安石变法那般,最终一朝兴覆。”
蹇义的话说的很不客气,但这确实是他作为文官系统实质上的领头羊,或者说半个宰相,必须要说的话,表的态。
这时候面对皇帝是绝对不能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