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亲生父母正是这座矿场的矿工。祖母陪我度过了学习说话的年纪,却从没告诉我父母到底是犯下了什么罪,才被判在此服刑。”
“后来,我年纪稍长,在矿场里四处打听,才知道我的父母都曾反对过乌萨斯皇帝的战时策略。他们的被捕也是个意外,逮捕名单最底下的两行是空白的,负责搜查的士官随手抄写了门牌上的名字。”
“未经审判,我的父母就失去了姓名,从温暖的小城迁来了寒冷的北地,服一场长达百年的劳役。”
诺亚没有说话,显示屏上也没有出现任何表情。她就静静地坐在霜星的身边,低着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她,像是一具雕塑。瓦伦丁打了个寒颤,搂住了自己的胳膊。他感到了一股寒冷,一股直逼骨头的寒冷,哪怕现在的气温没有任何的变化。
“当然,根本没有人能活到那时候,更别说活着离开。而我的祖母作为‘包庇者’,被一同判处矿役,迁来这座矿场。”
“事实上,矿场的所有矿工,经历都十分类似。”
一群被当成物品随意处置,思想已经麻木不仁的人。瓦伦丁静静地听着,愈发寒冷的心中窜出一团火。
“不出所料,我的双亲在采矿过程中感染了矿石病。所有的矿工都感染了矿石病。”
“现在,即使你逃出这矿场,也没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了。你只是个感染者,最可怕、最恶毒也是最偏激的矿石病患者。”
听到这,瓦伦丁想起了他曾看到的乌萨斯官方关于矿石病的新闻和资料。除了处置矿石病患者之外,没有任何矿石病预防与治疗的内容。他想的没错,在这个黑暗的世界,矿石病已经成为了统治阶级巩固手中权力的工具,他们成功的让所有人对矿石病谈之色变,不惜用最恶劣最狠毒的态度和手段去对付矿石病人。
已经分裂了的民众不会有任何的力量去反抗压迫的,思想上的解放也不一定会带来民众的联合。只有尽快解决矿石病,人民才会觉醒。
这是最强大的力量,无人能够战胜。
“然而,矿场的监工——乌萨斯的某只驻军,认为感染者的自然死亡速度还是太慢了。他们抽签决定矿石病患者的命运,他们杀人取乐。”
“也许皑皑白雪没有逼疯这些人,矿工却逼疯了他们。也许感染者在他们眼里并不算人。”
估计在那些贵族和皇帝的眼中,所有的底层民众都不算人。
瓦伦丁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
“我五岁时,我的父母抽到了黑签。我十岁时,我的祖母抽到了黑签。”
“十一岁时,我自己抽到了黑签。但这并不重要,他们已经无所谓抽签一事,他们只想废弃整座矿场。那个时候,矿场里的所有成年患者已经死尽,皇帝的新型处理方式让矿场人丁匮乏。”
“根据命令,乌萨斯监工们准备动手处决最后一批感染者……一些感染者孩子。之后他们会将矿场炸毁,充当感染者的坟墓,用来掩饰他们的罪恶。”
“在后来的行军生涯中我了解到,他们一直是这样做的。”
“我感到不甘,我感到痛苦。我敲碎过许多矿石,我和矿场里其他孩子一起生活,我们情同手足,如今我们都会窝囊地死掉。”
“更强烈的感情在我的胸膛中孵化,我双亲与祖母的死历历在目。在他们行刑时,我的法术从我体内爆发出来,当场杀掉了行刑罚的四个士官。”
就跟加丽娜一样。只不过当时对加丽娜出手的是最底层的民众,而想要杀死她的是乌萨斯的士兵。皇帝和贵族将这些人视为工具和牲畜,这些人却在自相残杀。
一个悲哀绝望的世界。
“当然,我并没有扭转局势的能力。孩子们在监工眼中只是牲畜,他们作为军人手持利刃,身穿坚甲,我们就像是小虫,仅仅用尾刺扎了他们一下。”
霜星的声音平淡的可怕。
“就在他们把我击倒在地,最后一波屠戮即将开始,我兄弟姐妹们的哭叫声传入我的耳朵之时……”
讲到这里,霜星罕见的动了一下眼睛,就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活过来了一样,出现了一丝难得的光彩。她的声音也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感情,微微颤抖着。
“一支游击队来到了这里。”
幼小的霜星躺在地上,衣着破烂。她的脸上布满了血迹,裸露在外被寒冷冻得发紫的皮肤上满是伤痕。在她的面前,一具全副武装的恶鬼倒在地上,他的身后有一道大口子,寒冷恶臭的血液汩汩而出,将地面染得鲜红。霜星抬起脸庞,小小的眼睛看向前方。
“那就是博卓卡斯替的队伍。”
形如巨兽的躯体,头顶的角扭曲的像是千年的老树,萦绕着不详与死亡黑色烟雾。白色的骨质面具在雪原之上闪烁着刺眼的光,确仍然盖不住他双眼的鲜红。男人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野兽的吼叫一样刺耳,奏响了这些恶鬼的丧钟。当他挥舞起手中的长戟时,那破烂的披风在寒风中飒飒作响,内衬像是被血染过一样鲜红无比,边缘上锐利的划痕就是死神举起起镰刀的痕迹。
“西北冻原上所有看守感染者的乌萨斯军人都会做梦,而这支队伍是他们最可怕的噩梦。”
现在,噩梦成真。
死神,来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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