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祭典照旧在松山的河谷腹地中进行。
长老会依然对精灵王不满,意图驱逐,族内的分歧也越来越大,而珀西无视了所有议论,继续完成繁杂的日常事物。
松山边缘的死气需要净化,受伤的精灵需要治疗,惶恐的族人需要安抚,还有种种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
譬如怀春的精灵少女与英俊的魅魔陷入了爱情,灵魂变为灰色,在人间流亡二十年后,被族内的弓箭手抓住,关押进了牢房。
譬如深林的东边遭遇了山火,火势蔓延迅猛,致使某种植物濒临灭绝,需要人工抚育授粉……种种种种,忙得像个连轴转的陀螺。
其中的某些事物并不紧急,也不需要精灵王过问,但珀西像是刻意使自己忙碌起来,以避免空闲后的胡思乱想。
他没法不胡思乱想。
每每安静下来,珀西便忍不住回忆起神谕日,恨不能将母树枝叶一丝一毫的抖动揣摩上千遍,他心乱如麻,在母树含混模糊的态度里辗转反侧,不得安歇。
他在神谕日向神灵请求,请求伊路在下一次满月祭典上现身,而伊路的态度捉摸不定,对珀西来说,下一次满月祭典就像是神话里的审判日,神灵将于那日降下裁决,判处精灵王是否有罪。
于是,中间的这个月格外煎熬。
然而,就在珀西内心忐忑不安,忙碌着处理各项事宜的时候,他并不知道,高居母树的白发神灵正托着下巴,时不时向他投来注视。
伊路不是喜欢偷窥精灵隐私的神灵,但当他无意识发呆的时候,视线便不自觉的飘向了河谷。
剧情里珀西的命运实在悲惨,且确实和伊路有关,伊路忍不住便多分给他一点注意力。
他害怕傻兮兮的精灵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珀西的日常非常简单,单调到乏味,甚至有种苦行僧式的虔诚。
他作息规律,白天处理事物,晚上便总是静坐读书。读到月朗星稀,星子布满天空的时候,他会将身体浸入冷泉,完成日常的清洁,而后换上干净的长袍,在藤编的硬床上睡去。
唯一的娱乐项目是收拾整理书籍,将书里的叶子一片一片从书里拿出来晒太阳,再好好的放回去。
是的,伊路的叶子全被精灵王捡走了。
珀西将它们好好的收起来,像制作标本那样夹在书册中,他每天翻动观察它们的状态,将折角一一碾平后,再收回书册。
他晒书的动作非常小心,像捧着脆弱易碎的珍奇物品,但事实上,母树的叶片异常柔韧,即使大力搓揉也不会烂。
每当这时,伊路都会忍不住摸摸头发。
感觉怪怪的。
叶子是伊路身体的一部分,比起躺在书里做标本,他更希望珀西把它们还回来。
但精灵王显然不知道母树的愿望,晒完书后,珀西一般会起身沐浴,这时,伊路会移开视线,等他沉睡后,又悄悄转回来看一眼。
珀西连睡觉的姿势也很规矩,双手交叠放在腹部,面色恬静淡然,睡着后,他平和的眉目舒展开来,当真漂亮的过分,只是……
伊路看着那藤床,又揪了揪头发。
好硬,看着一点也不舒服。
他摸了摸身后茧状的软床,伊路的床是由精灵们进贡的桑蚕丝和马尾毛支撑,绵软舒适,躺进去的时候就想陷入了棉花,能将人整个包裹起来。
虽然大陆上有很多流派奉行苦修,精灵族也是禁欲持重的种族,但伊路其实并不希望他钟爱的造物们这样,他希望每一个精灵都躺在蜜与奶的温床上,在松山密林与河谷的环抱中,在溪水的潺潺和高悬的明月中,平安宁静的度过此生。
珀西也一样。
于是,伊路敲了敲脑袋:“等我能出去了,我要给他换张床。”
可惜,这个日子遥遥无期。
66的到来打断了神灵的休眠,也同样延长了伊路恢复的时间,在研究净化咒的间隙,伊路尝试着运起灵力,却都已失败告终。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在这样下去,直到剧情中珀西死亡的关键节点,伊路都无法离开结界。
但是要他坐视一位无辜的精灵死亡,伊路做不到。
神灵本人无法离开,母树的一部分能量却还可以动用,在层层交叠的的枝叶之中,一枚青绿色的果实悄然孕育,果实表面繁复的黄金色纹路互相交叠,绘成大片晦涩的图纹,最后,在一个祭典前某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成熟的果实咚的落地,坚硬的表皮寸寸皲裂开来,露出了一个具年轻的身体。
祂是个约莫二十岁的年轻男子,浅金色的头发没过脚踝,祂面容清贵圣洁,正以婴儿般的姿势蜷缩在果实中,等果实破裂,祂舒展身体,从果实中迈了出来,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