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偏偏如此捉弄人。就在这一年,又一位嫔妃怀孕,次年,诞下一位小皇子。
永昌皇帝大喜,决心立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为太子,却遭到了满朝文武的反对。
多年以来,晋王的地位已经稳如泰山。永昌皇帝年过四旬,不知还能活几载,小皇子年幼,亦不知能不能长成老成持重的大臣们都以为,过几年再立储也不迟。
见状,永昌皇帝心中顿生危机,他不顾群臣反对,先是将襁褓中的儿子封为储君,又打发晋王立刻出京就藩,将人踹得远远的。
被命运无情捉弄,曾经两度接近皇位又两度被抛弃的晋王,只得颓然离开京城。当他再次回京,已经是七年之后的永昌二十一年,北虏屠掠京郊,他募集三千兵马前来勤王,却从此囚困高墙之内十三年。
藩王无诏而募兵,本是大罪。尽管晋王声称自己是接到密诏才蓦兵勤王,却拿不出任何证据,
永昌皇帝更是矢口否认。
依照大齐律例,永昌皇帝本该夺其爵,将其妻子儿女一并圈入高墙。因着众多朝臣求情,永昌皇帝也不想得个刻薄寡恩的名声,最终只是将晋王一人圈了起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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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忽之间,十三年匆匆而过。
哪怕当今天子登基之后,改善了晋王的待遇,却也始终没有将人从高墙中放出来。
只因这位两度被当做继承人的堂兄实在是深孚人望,年轻的天子难免相形见绌。原本此次御驾亲征若是成功,获得巨大的威望,当今天子大概会选择放晋王自由。
在杨永济看来,选择将皇位传给晋王无疑是彻头彻尾的昏招。哪怕昔日的晋王的确才德出众、器宇非凡,谁知如今的他是何等境况或许早已如萧定邦那般被仇恨所扭曲,或许早已颓废不堪,自暴自弃。
不过天子却不这么想。
登基之后,他曾亲自探望过被圈禁的晋王。这位堂兄丝毫没有阶下之囚的萎靡,他从容的气度一度令天子都自惭形秽。
这实在是很罕见的。
作为先帝唯一的儿子,当今天子自出生以来便习惯了众星捧月,所求之物皆可得,所行之事皆可成,是实打实的天之骄子。
这些年来他唯一经受的挫折或许就是错信了萧定邦,以至于落到性命垂危的下场。
在此之前,年轻气盛的天子一度相信自己就是天命之子,注定要中兴大齐。时至今日,他已经为这份骄傲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属于他的骄傲却并未因此而折损。
他并没有因为被背叛一次就对自己的眼光产生质疑,依旧选择不顾一切一意孤行。
眼看杨永济还想说话,天子直接打断了他“够了,朕意已决。”
“朕管不了这许多了”晋王会不会衔恨在心,将来对他的身后之事加以报复,如今的他无法完全断定,他只能断定一件事,“大齐江山,绝不能败在朕手中”
大齐宗室都是什么德行不是蠢货就是废物,晋王的才能胜他们百倍不止,因一己私心便选择一个蠢货,或是立幼帝为嗣
他已经因为一场大败险些置大齐江山于万劫不复,绝不能再做这个罪人
天子紧紧咬住了牙关。
他当然知道先帝在青史之上会获得怎样的评价,本想要中兴大齐填补这个窟窿,如今却也不可能了。总不能将来父子二人皆受尽唾骂,成为大齐由盛而衰的罪魁祸首。
倘若晋王果真不负所托,令大齐得以回转,至少他便是去了地下,也有颜面见祖宗,在青史之上,依旧是英明之主。
见天子心意已决,群臣只能顿首。当然,其中也有人眼中闪过隐晦的喜色。哪怕晋王已经被圈禁十三年,支持者仍是未绝。
“朕错信了一次萧定邦,绝不会再错信晋王。”直到此时,天子依旧保有他的骄傲。他一字一句道,“当此内忧外患之际,遍数宗藩,皆豚犬之辈,惟晋王才德兼备、允文允武,可奉宗庙社稷”
一边说一边喘气,亲手接过玉玺,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之盖在新鲜出炉的圣旨上,天子无力颤抖的手这才重重落回榻上。
他侧头看向窗外,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的最后,眼前只剩一线不祥的血红。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