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未必是没有主意,很可能是觉得行不通或不能做,所以也就不说出来。”安文说,“有主意的人有时其实很可怕,为了达到目的,也许会生出许多不应该的主意。”
“应不应该,外人没有评论的资格。”于勒说。
只要有人质疑雷格力,他的态度就会转变。他坚信雷格力是在为了大家牺牲自己,这样的战友值得尊敬,不容任何人质疑。
安文明白于勒的固执难以冰解,但他还是要说。
“也许我真的有资格。”他说。
“哦?”于勒声音冰冷,似乎没有再谈下去的意愿。
“你以为这些物资是从哪里来的?”安文目光明亮,逼视于勒。
“难道是你?”于勒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但笑到一半时突然僵住,认真地盯着安文,惊讶地低声问:“难道真的是你?”
“是我。”安文点了点头。
“我是怎么做到的你不要问。”他说,“总之是拜托了一位真正的大人物。”
于勒打量安文,年轻人认真的脸令他感受到一种力量。他犹豫着,不知自己应不应该相信安文。
“如果是你,那么,我代大家感谢你。”于勒说,“但如果你因此就要我去怀疑自己的战友,我办不到。我从不是那种在背后议论生死与共的兄弟,甚至为了什么个人利益捅兄弟两刀的人。”
“这件事中有太多的巧合。”安文沉默了一阵,决定接着说下去。
不管有没有用,话只要说出来,听入了耳,就会在心里种下种子,说不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生出嫩芽。
如果于勒能自己醒悟,那是最好的结果。
“先是主政厅派出大批人马出城,然后是大批的单身伤兵加入队伍,又都听命于雷格力。他一到,就能搭上主政厅官员的线,就想出了倒卖救援物资的主意,然后在交易现场,他又很巧地有事离开。”
安文一口气说出这些,在将要说自己那夜的见闻时,被于勒打断。
“我累了。”于勒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
安文坐在那里,感觉到一阵无奈。
如果丘力还在,一定有能力影响到这位顽固的分队长。但自己不行。
“保重身体。”他站了起来,艰难地道别。
出了门,安文看到了于勒的妻子。她搂着女儿坐在旁边一块石头上,看着安文。
“他很固执,对吧?”她问。
安文缓缓点了点头。
“我也曾劝过他。”她说,“但他不听。他对我说了很多大道理,我听不懂。但知道后来我为什么没有阻止他吗?”
安文看着她。
“因为这样的日子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她低着头,用力搂紧了女儿。
“这里不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家在远方。我们不想看那些不属于我们的繁华,我们只想过自己安静的小日子。在这里聚在一起苦苦等待的日子我们已经过够了。我们想要看到希望,希望眼下的生活有所改变。”她说。
安文静静地听着,然后点了点头:“我懂了。”
“雷格力也许不是好人。”她说,“但他能打破我们一成不变的日子,就能给我们希望。除了他,又有谁能做到?那些好心人?是的,我们感谢他们对我们无私的援助,但我们总不能靠他们的援助,在这个荒废的花园里活一辈子吧?”
她看着安文,似乎是在等答案,但安文显然给不了。他只能狼狈地点着头,一步步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