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碰上兰公子那样的大好人,我可以吃饱饭,也可以不用挨打,甚至还能跟着学写字,一笔一划,不小心写错了一点,兰公子也不会呵斥,只会笑着纠正怎么写才是对的……
这样的日子我实在舍不得啊。
我舍不得,也放不开,强烈的求生欲迫使我伸出手,求救似的抓住了眼前人的衣摆。
我想说,我肯定不会乱说把黎宵供出去,以后见到黎宵更是会滚得远远的,免得脏了大少爷的眼睛,但是现在能不能找个大夫来,看看我,帮我止住血就好……
可是,还没来及地开口,攥紧的手指就被用力掰开了。
黎宵满是嫌弃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我的心当时就凉了。
黎宵说,攥这么紧做什么,又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我茫然地待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甚至都没有想起来用手擦一擦还在不停往下淌的血水。
黎宵不说话了,也许是被恶心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接着,我听到了有些匆忙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很快地消失在了这个僻静的角落。
黎宵走了,就这么把头破血流的我,丢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自生自灭去了。
我其实早该想到的,可人大抵都是容易心存侥幸,到头来平添了一场空欢喜……到后来,我也不知是血流得太多,还是心里太难过,就那么昏死了过去。
等到醒过来的时候,人竟然已经躺在了一张干净整洁的大床上。
床铺很松软,呼吸之间有着熟悉的熏香味道,淡淡的,很好闻,和兰公子身上的味道一样的令人心安。
想到兰公子,我立刻清醒过来,也意识到自己究竟躺在了一个什么地方。
床是兰公子的床,房间也是兰公子的房间,头重脚轻的我好不容易挪下床,眼一花差点又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怎么醒了也不知道叫人?”是兰公子。
他动作温和地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跟抱只小狗崽似的。
可能在旁人看来确实也差不多,我本来年纪尚小,骨架子还没有张开,加上早年总是挨饿,所以生得远比同龄人要单薄矮小。
在兰公子出现之前,我在楼里总是受欺负的那一个,直到兰公子点了我做他的贴身小厮。
一段时间的战战兢兢之后,我发现兰公子确实如看上去的那般好说话之后,也就慢慢松懈下来,吃得睡得好了,也敢开口说话了。
有一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询问兰公子,那么些机灵健壮的孩子里,怎么就挑中我这样一个力气小、模样也呆的,留在身边侍候。
兰公子淡淡地笑了笑,眉眼间却浮起一丝忧愁,他说,大概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
我那时懵懵懂懂,后来偶然听见兰公子和黎宵之间的争执,又从好传闲话的丫头口中听了些大概,才隐约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兰公子竟是同我一天入的楼。
不同的是,我是被爹娘亲手卖给了人牙子,又辗转进的楼里。而兰公子则是因为家里的牵连,被上头的一道旨意送进了这个地方。
那时,我才恍然明白了说起这话时,兰公子眉宇间那一抹化不开的愁绪。
也愈发的自惭形秽起来。
因着在这所谓的缘分里,看似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可我获得了从前没有的温饱,兰公子却从大户人家的少爷变成了一只没有自由、也见不得光的笼中鸟。
我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还能活过来。
甚至,在养伤期间,一直都是兰公子在身边亲手照料。
看着他用那双白皙细腻的手给我喂药,替我换纱布时,我屡屡羞愧地恨不得当场以头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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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自己的脆弱和无能感到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