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轩敞、雅致的厅中,云公公静静坐在楠木椅子上,并未碰小几上的糕点,而是抬起颌下无须的阴柔面容,打量着高悬的赤金青龙大匾,其上赫然题有太祖御笔“荣禧堂”三个大字,一旁还列着“某年某月某日书”。
哪怕不是头一次过来传旨,也为这等累世公侯的底蕴,感慨不已,荣国府体量,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只是宁国府,算是败了,
“如此钟鸣鼎食之家,世受皇恩,却不知珍惜,非要以身试法,以致身陷囹圄,何苦来哉?”
云公公瞧了四下,心思电转之间,就将某种情绪驱逐,心头反而响起一声嗤笑。
就在云公公思绪纷飞之时,只听到沉重而杂乱的跫音,由远及近,只见贾政,一人进入厅中,站在贾赦身边,二人,一个脸色仓惶,一个脸色灰败。
见正主来了,云公公不再等候,
“一等神威将军贾赦,工部郎中贾政,并同接旨。”
云公公起得身来,拿出圣旨转过身,冷冷高喝了一声。
贾赦愣怔了下,眼眸低垂,撩开前袍,就在荣禧堂,当初两任荣国公会客宴饮之地,跪将下来,头颅紧紧垂下。
“臣,贾赦,接旨。”
贾政在一旁,一同跪将下来。
“下官接旨。”
因是问罪圣旨,内监中官自也不会允其再寻蒲团,恭听圣旨。
彼时,
外间雾气朦胧,天色阴沉,愈发阴沉的紧了,好似是要下雨一般,刚刚还晴空万里,瞬间就变了颜色,风吹着门窗声,落在贾赦与贾政耳畔,时间都恍若漫长了许多。
云公公高喊:
“奉上御,贾珍身为三品爵威烈将军,深辜朕望,贾珍父子,目无君上,枉顾天恩,危害朝廷社稷,信奉妖道,窃取朝廷气运,引发京城之异象,罪大恶极,处以极刑,以正天恩,另,宁国府乃是朝廷勋贵,有恩于朝廷,不忍爵位断送,让贾家族人另选一人,过继宁国府一脉,继承爵位,品级不变,留下恩惠,钦此。”
因为事涉勋贵,牵扯众多,武皇周世宏也算是快刀斩乱麻,直接定了罪,留了恩。
贾赦手足冰凉,听着圣旨所言,只觉字字犹如千钧,压得喘不过气,拜着,声音艰涩道:
“臣,替宁国府接旨,谨遵圣谕。”
“下官领旨谢恩,”
贾政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贾珍父子会断送性命,复又想到,宁国府爵位未丢,心底暗自松了口气,
云公公尖锐、阴柔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有几分诡谲,环顾左右,道:
“贾恩侯,接旨吧。”
说完就把圣旨递了过去,贾赦颤颤巍巍的伸手,把圣旨接过来,靠着贾政搀扶,才得以起身。
贾赦面色苍白,如丧考妣,嘴巴无意识翕动,但却一个字都发不出,起身后,想到贾珍还和自己有商队,准备北地走私的事,心中一惊,急声问道;
“云公公,此事还有没有缓和的余地,贾珍是听信谗言,所以才误入歧途,可否有条活路?”
“贾恩侯,宁国府的事,荣国府可别说一点信都不知道,妖道霍乱国公府,贾恩侯竟然不过问阻止,是不是也有失察之罪,”
云公公细长的眸子,打量着贾赦,补充道;
“要不是有着洛云侯的一丝颜面,荣国府的斥责,也少不了的。”
闻听洛云侯之信,贾赦激灵灵一个冷颤,好似大梦初醒,向着一旁的贾政,急声说道:
“侯爷还在监考,他还是主审官,宁国府的案子,是不是要过问一番,救他一救。”
贾政看着已是六神无主、慌不择言的贾赦,暗暗叹了一口气,一时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然而这时,云公公又转眸问道:
“贵府的尤夫人,也是牵扯其中,应一并带走,到宗人府夺其诰命,其人现在何处?”
“什么,公公,一介女流之辈,还要去公堂诏狱不成。”
贾政闻言大惊,这一去,名节身份可就难保了,逼死人的不是,
云公公在前来时,已阅览过北镇抚使递交的卷宗,对案情经过已是了然于胸,定罪之外,就是把宁国府的人全部羁押,诰命尤夫人也要一并处置,但是私下听闻,侯爷那一日让宁国府当家太太躲到了荣国府,所以还有些犹豫。
“郎中勿要着急,并非是下诏狱,到宗人府亲自画押,夺了诰命,就可离去,要是担心,贾官人还可以派人跟着,在衙门口等着,拿了文书之后,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