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六捂了捂脸,心道蠢死你算了。
他坚信自己没看错,他们家大人对那骆姑娘是有好感的,只是他不自知,也全然没开窍。
“不行,这事儿我得寻个机会,帮大人打听一下。”他暗暗道。
宴席开始,因为刺史大人,好端端的家宴仍然无可避免的充斥着官场的味道,他坐于正中央,想跟旁边人叙一叙家常,却发现没人愿意离他那么近,唯一坐在他旁边的李牧延又一贯严肃,叫他不由无聊。
正逢李老太太在看两家送过来的纸鸢,无聊的人终于想到了话题,他轻敲了一下桌子,笑道:“潍远县每年都举办千鸢会,这儿的纸鸢做得好,本官早有听闻,你看看那两只纸鸢,一看便是佳品,不知是出自谁人之手啊?”
李牧延便命人将那两只纸鸢展到他面前,回道:“此为两个纸鸢坊的作品。”
他分别将长清斋与鸿渊坊引荐了一番,常大人低眉细看了一会儿,却不解:“既然是两家的,这怎么都差不多?”
他眼前两只纸鸢,寿星手捧仙桃,眉眼惟妙惟肖,那白胡缕缕分明,宽大衣袖层层有序,下方一只仙鹤头戴红缨,颈系红绸,眼睛明亮如珠,一双洁白的翅上有繁杂暗纹,短翅与长羽各不相同,他以为那翅膀就是用飞禽羽毛所制,伸手分别摸了摸,发现都是用绢做的,不由露出惊叹神色。
虽然也有些差别,比如说一只的翅膀末尾处仍勾了燕嘴图纹,这是鸿渊坊的标记,他们以沙燕为代表,不管什么样式的纸鸢,都会做个类似标记,而另一只的翅膀看上去好像大一些,除此之外再没什么不同了,这让他多少有些遗憾。
“既然是两家献上来的,本该一较高下才是啊,这都是一样的,倒是没有什么可比性。”他叹道。
李牧延暗暗摇头,他好不容易见这两家如此有默契,调解有望,还比什么比?
他解释道:“家母寿辰,这纸鸢只做个道贺之用,原本也不是用来相比较的。”
“可是纸鸢本来不就是用来比试的吗,要不,你每年办千鸢会是做什么?”
“这……”李牧延顿了顿,目光回转,从一众客人身上略过。
那宴席上的顾掌柜开口道:“常大人,贺寿纸鸢只重观赏,放飞就不必了,何况此处也没地方,如果您想比较,不妨您来评判一下外观,哪个更得您心?”
常大人来了兴趣,在这两只纸鸢上来回看,看了半晌,觉得哪个都不差,再看一会儿,又觉得眼有些花,竟觉连两只有什么区别都看不出来了。
顾掌柜又道:“常大人不妨拿起来看看。”
他果真起身,将两只纸鸢同时拿在手里,未发现异样,隐有不悦,而恰迎风而立,在要坐下时,忽见左手边那双翅在风中慢慢扇动了翅膀,随风上下飞舞。
他惊了一惊,再看右边,倒是没什么变化。
非是他,在场之人皆有些惊讶,这舞动的翅膀不需提线,也无人操纵,却翩而动,若乘鹤的仙人当真要腾云而来。
“好生精妙。”常大人没有做评判,然而此语胜负已定。
顾掌柜见他与众人都还带不解神色,炫耀解释道:“长清斋能想到这样做,可有我的功劳哦,是经过我提醒她才想到的,那翅膀的轮廓没有用竹篾来框,而是用了宣纸,将纸张裁剪成形,再卷在一起来做的框架,纸张比竹篾软,而卷在一起也有支撑的力度,所以这翅膀哪怕不放飞,只要有风,也能动起来。”
“原来是这样。”常大人赞叹道。
“顾掌柜这样说,我倒是想起了那失传的唐派,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做类似这样的软翅纸鸢,不过印象中唐派没有这么素雅。”人群中忽有人道。
“甭管什么派别,东西做出来好,不就成了。”另有人道。
“那倒是。”旁人附和,复又对这只纸鸢赞赏一番,之前的拘谨慢慢消散,总算有了些家宴的样子。
但李牧延并没有松口气,在这众人言笑晏晏中,有个人的脸拉得老长,自是陈升鸿,他来贺个寿都要被人比下去,简直颜面无处,若不是碍着有两位大人在场,只怕早就拂袖而去。
李牧延看在眼里,却不好多话,他又看向骆长清,正巧骆长清抬头,刚好与他目光相对,骆长清迟疑了一下,对着他蹙紧双眉的脸点点头,也侧目去看陈升鸿。
中间隔着几个人,但她也感受到了陈升鸿的怒气。
她想了想,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