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唯林回答不出来,翠玉继续道:“我嫁了他,婆婆记得我的好,再加上,郑家风雨飘摇,于是婆婆需要我,在前面冲锋陷阵,保住郑家的产业。”
“不公平!”吴唯林似乎只会说这几个字,翠玉又是一声笑:“什么叫公平,什么叫不公平,你真得晓得吗?”
吴唯林没有回答,翠玉的语气还是那样平静:“我不过恰逢其会,才有这样的境遇。若郑家不是风雨飘摇,而是兴盛时候,我就不会嫁到郑家,这是其一,其二,我就算嫁了进来,也只能守在后院之中,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等待丈夫的垂青。”
吴唯林的眼帘低垂,翠玉看着他,突然笑了:“到了这会儿,你还觉得,是其余女子不能干,只能守在后院之中,乞求男子的垂怜吗?”
这?吴唯林看着翠玉,一时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翠玉深吸一口气:“你是男人,就算你的兄长对你不好,你也能立即离开,还能带上些钱财,天地之间,你什么地方去不得。而我,一个女人,就算去趟省城,还要被人质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是不是坏了名声。”
“我,”吴唯林只说了这么一个字,就对翠玉道:“是我原先想错了,可是你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吴二爷这次前来,是来做证人的。”翠玉这句话让吴唯林皱眉,这个目的,为什么翠玉又要说一遍呢?
“吴二爷的一言一行,在堂上,都能影响这件事,我只想求吴二爷,”翠玉的声音变得凝重,吴唯林下意识地想说,自己不能接受翠玉的恳求,但翠玉已经继续往下说:“李二爷这样的人,即便有了别的心思,也自有……”
“你晓得你在说什么吗?”吴唯林打断翠玉的话,翠玉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更晓得,若李二爷和强盗勾结一事坐实,那李家,就会被吃得干干净净。”
“这有什么不好吗?”吴唯林的眉皱起:“两个愚蠢的女人,就该得到这样的下场。”
“不过是我的一点,不忍之心。”翠玉坦白地说着,接着翠玉又对吴唯林道:“况且,她们原本不该这样愚蠢。”
都是人,都聪明,却要因为世间的规矩,只能被困在后宅之中,还要被人鄙视,鄙视她们不能看到外面广阔的天地。
吴唯林有些震惊地看着翠玉,接着吴唯林长叹一声:“我不晓得,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做。”
“因为你不是女子,你没有处在女子的处境之中,所以你才会不明白。”翠玉平静地说着,这句话中,没有怨怼,那样平静。
吴唯林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吴唯林就道:“我实话告诉你吧,李二爷,确实曾经找过人,想要李公子的命。”
“所以你觉得,这些事儿,都是他们母亲的错。”翠玉的话让吴唯林挑眉:“不是吗?”
“那你可曾听过,子不教父之过?”翠玉反问,接着翠玉就又道:“况且,让他们陷入这样境地的,难道不是李东家吗?”
吴唯林从没想过,话还能这样说,他只是震惊地看着翠玉,翠玉的神色之中,已经带上一些吴唯林不明白的神情,接着翠玉轻叹一声,吴唯林不由侧耳,想要听听翠玉到底要说什么,但翠玉什么都没有说。
过了许久,翠玉才对吴唯林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吴二爷离开吧,明日,公堂之上,吴二爷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翠玉的话语之中,带着些泄气,吴唯林的唇在那张了张,想要再说些什么,而翠玉低头,似乎还想看着那些账目。
吴唯林也叹了口气:“这不关你的事,况且,李家要倒了,对你,是好事。”
“我要的,是从商场是真刀真枪得到,而不是这样得到。”翠玉的话那么平静,吴唯林定定地看着她,接着吴唯林轻声道:“你真得会不高兴?”
回答他的,是翠玉的沉默,于是吴唯林没有再说话,站起身往外走,当吴唯林掀起门帘的时候,他回头,想要再问问翠玉,但翠玉还是低着头,于是吴唯林只能泄气地往外走。
当门帘重新放下,翠玉才拿起一边的笔,笔放的时间太长,上面的墨都凝结了,翠玉把笔放在笔洗之中,看着那些墨在水中散开,翠玉的眼帘低垂,男人怎么会明白女子的处境呢?
他们甚至,还想给女子们一个教训,或者,还是给男人们一个教训,瞧瞧,家里不安宁,就是会这样。
但这样的不安宁,明明是男人们引起的,最后,承担所有后果的,却是女人。翠玉在那洗着笔,似乎在发泄对吴唯林的怨气。吴唯林的想法,只是天下所有男子的想法,可是,什么时候,才会有男子,不这样想呢?翠玉不晓得,她只是把洗干净的笔拿了出来,放在一边,让自己定定心,继续看着账。
吴唯林走出铺子,陈凛已经迎了上来:“二哥,客栈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你说,这天下的女人,到底……”吴唯林对陈凛问出这么一句,陈凛不由看向吴唯林:“二哥,您到底在说什么,这天下的女人又怎么了?”
吴唯林笑了笑,但这笑比哭还难看,陈凛的眉皱了皱:“二哥,你今儿到底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还是,你在里面,郑大奶奶和您说什么了,她一个女人,懂得什么。”
“这话,你敢在大嫂面前说吗?”吴唯林反问,陈凛吐了吐舌,就对吴唯林道:“二哥,大嫂当然和别人不一样,大嫂那可是……”
陈凛没读过什么书,只是在那绞尽脑汁地想,吴唯林淡淡地笑了笑,这些话,陈凛听不懂也不明白,但这样一来,自己在堂上要说的话,就变了,不能再像原来一样,这样,还怎能,怎能让李二爷得到惩罚?
吴唯林对李家并不在意,他的目的,也只是想要李二爷得到惩罚,但如同翠玉所说,通匪,是会牵连全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