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离发车时间还早,爷俩就近找了家面馆,挣钱不挣钱,管个肚子圆,路上还要一天一夜呢,吃饱了再说。
爷俩进了一间看起来颇为干净的面馆,要了两碗皮肚面,一人又要了两个芝麻大饼,然后大快朵颐起来。
这面馆竟然有两层,生意好得很,楼上有弹弦子的,一个女声咿呀的唱起来,声音凄切委婉,颇令一些心软的人听了酸酸的,竟听得痴了,连面都忘了吃,筷子戳在半空中,中了邪一般的表情。
李志坚爷俩坐在楼下,隐约听得弹唱的声响,但是路过的他们丝毫没有上去听听的念头,吃好了还要赶路呢,哪有那闲情逸致,想听,回李家的戏楼上听,随便听,可劲听。
李志坚二五壮实的,饭量并不比儿子小安小,而小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更是出奇的大,虽然看不出来那饭吃到哪里去了,其实李志坚知道,都成儿子长个的营养了。
爷俩吃了一头汗,面也光,饼也光,汤水也没剩下。
李志坚满意地掏出一根烟,点燃了蹴到门口吸起来。
小安把筷子一放,满足的表情,坐了一夜的火车,这一碗面真的是雪中送炭,美的很。看着爸爸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他笑了,这个老爸,咋不提结账的事呢,该不会又让我付钱吧。
“爸,结账。”小安故意逗老爸李志坚。
李志坚回了一下头,笑着说:“有你在还要我结账?你结不就完了么。”说完,转过脸又惬意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来,那口烟雾随即就被风吹散了。
“又让我结账,买东西都是我花的钱呢。”小安嘟囔道。
“谁让你有钱呢,我是一个豆都没有。”李志坚笑着说道:“不信,你翻。”
小安顿觉无语,这个老爸也是,难道组织不给薪水?其实小安真不知道,党组织进入最最困难的阶段,有时候连印刷的钱都东拼西凑,更别说大额的房租了,小安断断续续给的钱帮了大忙了,地下组织被破坏的那么严重,组织能勉强运行就算不错了,哪还有余钱啊,不然也不会给受伤的邢凯买了坐票。
李志坚不是不想买年货回家,再怎么着,家里再不缺,毕竟出来快一年了,买些年货回去再正常不过,问题是没钱。组织都穷得勉力维持,他有钱才怪,小安给的钱也都上交组织了,组织穷,他更穷。
小安有钱。
儿子有钱,当然得儿子掏,这是李志坚现实的想法,他甚至都不知道小安有多少钱,反正经他手交给组织的钱每一笔对组织来说都是巨款,都解了燃眉之急。
“哎,老李,我说你是咋混的呀。”小安也蹲在老爸身边,一副调侃的语气说道。
李志坚啐出嘴里的烟头,用脚尖碾灭了,然后看着小安说道:“咋混的,就是这样混的,实话给你说吧,我还算是好的呢。”
小安同情地看着老爸,默默地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数也没数塞到李志坚的兜里,然后说道:“老李啊,回去后可别说得那么可怜,你不怕丢人我还怕呢,好歹喝过洋墨水的人,咱可不能那样。”
李志坚拍拍小安的肩膀,往他身边凑了凑说道:“我刚才瞄了一眼,那边有猜豆粒骗钱的,你不试试?好孬弄两个车票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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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简直哭笑不得,这个老爹也真的没治了,竟然能生出这个点子,唉,可想而知平时有多捉襟见肘,这革命者当得。
爷俩刚要起身,就听楼上一声尖叫,同时伴有杯盘摔碎的声音传来。爷俩一愣,互相看了一眼,这是有情况啊。爷俩都是好抱打不平的主,彼此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一个意思:看看去。
“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惹恼了老子,老子给你个老棺材瓤开瓢。”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传进李志坚爷俩的耳朵里。
这事小安当然得管,他拍拍老爸李志坚的肩膀道:“老李,你等着,我去看看咋回事,你不是财迷么,我看能不能给你弄俩钱花花。”
李志坚笑着点点头,这小子从不放过一个弄钱的机会,却还说我财迷,行啦,咱爷俩谁也别说谁,反正多弄两个没错,不弄白不弄,弄了也白弄,他相信儿子的本事,功夫不差,弄钱的本事也不差。
小安不慌不忙地上了楼。
楼上已是另外一番景象,许多食客都战战兢兢地躲在一边,另一边卖唱的爷俩正瑟缩在墙角,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脚踩着凳子,一脸凶狠地指着怀里抱着弦子的老头,恨不得吃了对方的样子。
老头身后,一个长相标致衣着寻常,年约十六七的小女子正梨花带雨满脸恐惧地躲在老头的身后。
满脸横肉的家伙俩小弟,一左一右站着,抱着膀子,目空一切的傲慢。
“大爷,您就饶了我们爷俩吧,求求您了,我们爷俩就是路过宝地,晚上就走了。”老头哀求道,花白乱糟糟的头发在早上窗外透过来的光亮里形如枯草。
原来是满脸横肉的家伙调戏卖唱的小闺女,非得拉着人家要跟他走,老头父女俩岂能愿意,惹得满脸横肉的家伙一时火起,掀翻了桌子。
卖唱的小闺女长得还真没得说,虽说一身粗布衣裳,但却瑕不掩瑜,反倒衬托得她像一株野菊花,有着别样的美。怪不得满脸横肉的家伙要人家跟他走,估计也就是看人家是外地的,才敢耍横,或者是地头蛇,吃惯了野食。
“你个糟老头子,真的有眼无珠,大爷那是看得起你,你也不私私访访,大爷镇江北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说你是不是死心眼子,这么好的闺女跟了我能有她亏吃,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实话告诉你吧,我哥就是这里的警察局长。”“镇江北”唾沫乱喷,显然说得起劲。
老头一听此话当即跪下了,他一边磕头一边求饶:“求求您大人打量,无奈小女已经在老家许配人家,这次我爷俩回去就是成亲的,再也不回来了,还请大爷放过我们爷俩,我给您磕头了。”
镇江北说了半天等于白说了,他一脚踢飞一个凳子,然后一努嘴,他两个哼哈二将上去就要拽人,直吓得那卖唱的小女子尖叫不止,哭声连连。
老头也是有骨气的很,见求饶不成,干脆丢了手中的弦子,转身抱住一个的双腿,令其挪动不得。
小安当然不能令其猖狂,他大喝一声:“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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