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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小芸蜡黄的脸上笑意渐失,看向何升,问:“此事一经揭开,朝廷风波又起,何老板要冯某这么做,可是他的授意?”
何升面不改色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从古至今这风波便从未断过,自圣德十五年来,四王相争,陛下疑心深重,立储却不重储,宠晋又不立晋,想要平衡多方势力,到最后只落得个朝廷之上党派林立明争暗斗不断的结果,而今的燕阳惨烈如斯,大人以为是谁造成的呢?此事早有决断,事实如此,我门所作所为,不过去蝼蚁偷生,自保而已,事情做与不做不过是早晚而已。”
霍子犹也道:“承蒙贺公子相救,而今有机会将真相公之于众,霍某感激不尽,还望大人成全。”
冯小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既如此,我没什么好说的。”
***
铁门摩擦着地面,被推开的嘎吱声粗粝刺耳,身着黑色飞鱼服的校尉手举火把,为后面的人开道。
逼仄的牢房中一次进来了足有五六人,漆黑的房间被火把照亮,顿时显得拥挤不堪。贺景泠听见动静条件反射地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便看到眼前一幕。
他撑着身体不慌不忙地坐起来,捂着嘴低低咳嗽了几声,声音沙哑地和来人打招呼:
“林指挥使,好久不见。”
林野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面前的年轻人尽管形容不整脸色惨白,却不急不躁平静如水,对他们的到来似乎也早有预料:“被关了大半个月,还笑得出来。”
“难道指挥使有看男人哭的癖好?”
林野没有接他的话:“呆会儿有你哭爹喊娘的时候。”
“我这个人不经吓,指挥使要这么说的话我真的会害怕的。”
“进了邺狱,现在才开始害怕,看来你对邺狱的认识还不够深刻。”林野目光锋利如刀,声音冰冷坚硬,只单单站在那儿,身形宛若铜墙铁壁不可撼动丝毫,“到了现在也别指望有人能救你出去,工部的徐主事听到风声倒是来过几次,被我让人揍了出去。”
贺景泠啧了一声:“多谢指挥使手下留情。”
“希望你一会儿还能这么淡定,”林野不再和他废话,转身出去,“带走。”
“不劳烦几位大人了,我自己走。”贺景泠扶着墙站了起来。
邺狱的主刑室里,满墙挂着各式各样让人看了头皮发麻的刑具,贺景泠被按在一个宽大的铁椅上,林野再次出声:“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交代你回京之后所做的一切以及目的。”
贺景泠叹了口气:“大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连府门都很少踏出,大人想知道什么呢?”
林野走到他面前,双手撑着铁椅的扶手:“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在我羽林卫安插上自己眼线的,又是为何要私下收集朝廷重臣的各种罪证,是珍妃的授意还是贺元晟的安排?或者是明王、晋王?你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大人,你扣的这顶帽子太大了,有证据吗?”
“我记得我曾说过,羽林卫抓人,不需要证据。”
贺景泠放松了身体往后靠,浅笑道:“原来都是靠着大人的猜测,大人好生厉害,仅凭着自以为是的臆测就这么大动干戈,抓我一个身无长处的白丁,羽林卫行事果然独到。”
“贺景泠,我知道你很聪明,可现在你既然被我抓来,就该知道坦白从宽才是对你最有利的,我这个人从不冤枉无辜之人,今日你进了邺狱,便只有一个选择,老实交代本指挥使或许还能给你个痛快。
“有一句话你说的不错,你现在不过是个名声扫地的白丁,你背后的主子想要你死,故意透出了风声让我们羽林卫注意到你,他这么有恃无恐,是笃定你不会把他招出去?你说是他太自信,还是说他太低估我们羽林卫了?”
贺景泠:“林指挥使,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未免也太可笑了吧,你们羽林卫查案难道都是通过挑拨是非吗?先不说你方才所说的内讧与我本我关系,贺某自认自回京以来一直安分守己,不知怎么就引起了羽林卫的注意,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头百姓,按照大人的说法,难能手眼通天不成,竟然能够搅弄朝堂风云。”
“那是因为你背后有人。”
贺景泠笑了一下:“大人要这么笃定,那我可没什么好说的了,毕竟这顶帽子如论如何您都是要给我扣上。大人问我背后之人是谁?这么说的话珍妃和贺元晟与我一母同胞,陛下还曾恩准我入宫拜见过,吏部尚书徐安曾与我家交好,户部尚书之女与我大哥更是青梅竹马,我与晋王也曾算是同窗,哦对了,我的祖父还曾是太子之师,这么说的话,他们岂不该人人都是我背后的靠山。”
“巧言令色,”林野的眼中看不出来怒意,他并不着急,看着贺景泠云淡风轻的模样,忽地话锋一转,道,“贺景泠,九年前你杀害许氏,事后不但不没有丝毫悔悟反倒状告自己的母亲许氏与人通奸,我记得当时这件事在祈京闹得沸沸扬扬。”
贺景泠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件事,心中不由地一紧,面前仍旧装作若无其事:“指挥使这话什么意思?”
“定北大将军一生战功赫赫,即便最后落得那般下场,可该是他的功勋依旧是他的,毕竟也是因为他大齐才有了这么多年的安定,我本不欲追查当年之事,可你若依旧固执己见,我不介意费这个力。”
很久没有听到人提起这些往事,贺景泠的手心竟然不知不觉被汗湿,他垂眸无所谓道:“羽林卫是天子耳目,查明一切真相是指挥使的职责所在,与贺某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