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急促地喘息着,「原本是……是打算,送你出宫的。可惜……阴差阳错……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小风儿……我的小风儿……」
她吃力地伸出手来摸我的脸,我连忙捧着她的手把脸放在她的手心,眼泪打湿她的掌心。
她看着旁边已经哭不出声的小遇喃喃地说:「小遇,我好像看见你父亲了……」
说完这一句娘娘的手猛然失去了力气,她的生命瞬间被抽离,像断线的风筝倏然没了踪迹,但是脸上却还带着微笑,我相信她在最后一刻是真的见到了殿下。
「娘娘!」
「母亲!」
甘露殿中,众人哀哭不止,久久不息。
长平元年,肃慈皇太后,薨。葬于西陵,与肃宗帝同陵寝。
娘娘大敛之后,年轻的帝王伏在我的膝头痛哭了许久。我轻轻拍着他的背,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因为我们此刻承受的是真正的切肤之痛,无以言表,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体会。
娘娘死后,这宫中显得更加冷清。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个人,都变得格外恐怖、格外冰冷,这里每一天每一夜都显得格外漫长、格外寂静,这里的一切都令人难以忍受,连空气都令人窒息。我丧失了笑容,终日待在承庆宫,足不出户。
小遇常常会来看我,他成了一名真正的帝王,勤政爱民,克己复礼。殿下和娘娘给他留下了另一个盛世,只等他去开启。只是我越来越看不透他的情绪,有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什么也不说就转身离去,有时只是与我寒暄几句问候一下我的身体。更多的时候,他是在喝醉之后过来。他会抱着我哭,抱着我笑,与我回忆起还在东宫的那些时光。他会说他很累,很痛苦。他会说朝堂之上那些恼人的朝事,也会提到那个他醉酒之后也不敢提及、不能说出口的隐晦的喜欢。
可是我们都不快乐。
这深宫像一只巨大的猛兽,张着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妖冶大口,只等你一旦陷进去就吞去你所有的欢快与欣喜。吃干抹净之后,再继续装扮着诱惑更多的人前赴后继地踏进去。
我死在失去娘娘的第二年,春。
那年端午,小遇去太庙祭祖,我正在与望儿庆祝他的生辰。我为他煮了一碗长寿面,看着他吃完,告诉他可以许一个心愿。他刚要开口,我便捂住了他的嘴。
我哽咽地嘱咐他:「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他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何哭泣,只是懵懂地点了点头。
忽然太皇太后亲自驾临承庆宫,她让人带走了望儿,要单独与我聊聊。我很少见到这位威严的太皇太后,即使是我还在当良娣的时候。落座之后,她便开口。
「谢氏,有人告你荧惑皇帝,你可知罪?」
我不明所以,如实回道:「妾身不知。」
「陛下年幼,无心后宫,却对你这位庶母格外上心。哀家不管陛下对你存了什么心思,可是谢氏,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我儿的良娣!是陛下的庶母!」太皇太后怒极,如怒目金刚般瞪着我。
「我不管,你与我儿是不是真正的夫妻。我也不管你对陛下是什么心意。可是谢氏,陛下在大婚之夜来到你的宫里,每入后宫也总是来你宫里,视太极殿的皇后如无物。如若说,他只是不喜欢我王家女也情有可原。可他现在是既不肯纳四妃,又不肯宠幸宫女。倒与你这年轻的庶母来往甚密!外面早已是议论纷纷,流言四起。」
「谢氏!我倒问你,这秽乱宫廷的罪名,你担不担当得起?」
听完这番话,我犹如五雷轰顶,遍体生寒。原来我与小遇之间的亲厚,在旁人眼里竟是如此污浊腌臜……
「帝后大婚近两载,却一直未行夫妻之礼。皇后终日郁郁,惴惴难安。朝臣惶恐,却也不敢揣摩圣意。谢氏,你可知帝后不合,于皇氏无益,于朝堂无益,于家国更是无益?」
「所以不管实情如何,谢氏!于公于私,我都再容不下你!」
我心如死灰,面如黄土。太皇太后给了我一瓶药和一壶酒,看着我喝下去。
临走时只留下了一句:「哀家不希望,皇帝知道我来过。」我心里觉得可笑,知道又如何?您是他的亲奶奶,正因如此,您才能如此有恃无恐大摇大摆地让我去死,不是吗?
我躺在地上,看着头顶的承庆宫匾额,突然觉得我这一生太短暂,太凄凉。我本是玉门关外无拘无束的风、自由自在的鹰,却被一段荒唐的姻缘困在皇城一生。没有人针对我,没有人陷害我,深宫里的那些阴谋诡计我也通通都没机会见识过,我从开始的谨小慎微,到后来的安分守己,没有逾矩没有僭越,也得到了很多的爱,可为何最后还是落得如此结局?
我很难过,可我却哭不出来,我要死了,可却不想死在这里。我吐着血爬起来,漫无目的不知道要去哪里。
最后我竟然像游魂一样回到了东宫,如老马识途,如落叶归根,可这里不是我的途,不是我的根,只是玉门关太远,只是我习惯了这里。我在东宫里转了一圈,来到了湖心亭,小遇的藏宝洞。里面陈设如常,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