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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苦乐迎新年（第1页）

春节前夕的腰杭乃村，尽管大灾过后的普通百姓生活依然清苦，但永远不知忧愁的孩子们却还是欢天喜地的样子。

供销社大院和我家大院就一道之隔。在我家新盖房子的前面就是腰杭老校园的大操场。所以放了寒假的孩子们一过了腊七腊八每天都会有好几十个孩子在这个操场上撒欢、追逐、耍闹，玩啥的都有。他们有玩“跳房过家家”的；有玩“踢毽子跳大绳”的；有玩“弹玻璃球扇烟盒”的；有的在操场西南一隅比玩“燃放小鞭”的。

这不，昨天供销社苗叔还专门派郭福森上大屯供销总社上了一批鞭炮回来。

正如俗话所说“进了腊月都是年”。而“年味”首先就是从孩子们的脸上散发出来的。但能让半打小子乐此不疲的事当属过年互比谁买的“二踢脚”和“小鞭”多了。

可能是政治上不再压抑或者外加快过年的缘故，这几天继父的心情成极好了。当然这其中母亲即将为他添人进口还是最期待的“乐事”。他这个人有个特点，即一旦高兴的时候总愿下厨露上“两手”。这不，昨天又从小岗子整回一只牛头、一块牛肉和一套“牛下水”来打算让全家“拉拉馋”。另外，昨天大屯粮库他的铁哥们“宋二虎”又给他特意送来了新接的一麻袋“麦穗鱼”。故一大清早起来，他就忙乎开了，叨叨咕咕地说什么要做“扒牛头肉”、“清炖牛打了”、“辣炒牛百叶”和“酱炖麦穗鱼”；主食是烙“牛油酥饼”。此外，继父还是个过年“心盛”喜欢热闹的人。不论心气怎么不好，从不在过年光景跟家人找岔打仗。因此缘故，为了让我们哥仨和外边的孩子一样开心高兴，他不仅自己花不老少钱买了过年燃放的鞭炮，而且还专门给了我们哥仨每人一些零用钱让我们去买小鞭和玻璃球玩。

我这个人对年味绝对是“情有独钟”的。在腰杭孩子的娱乐项目中，我的第一个最爱是买“小鞭”拆开了装在兜里，手里掐根烟边走边放；我的第二个最爱是“弾玻璃球”。

孩子间“相互追逐放小鞭”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在此过程中孩子们表面比的绝不是“输赢”，但在暗中较的却是谁的小鞭“足性”的劲儿（经济实力）。

准确地说，我今天下场比玩“甩小鞭”打算要击跨的第一对手是杜少臣。此人早期曾对我取代他的班长位置就一直心怀不满。故他总不想放过能盖住我势头的一切机会。在我没来腰杭之前，谁都无法挑战他的“孩子王”地位。他是独生子，家境殷实、又独得父母“溺爱”。在这方面这小子没少在背地里骂我是个“带胡虏子的玩艺儿”。

为了备下充足的“小鞭儿”我们哥仨把所有的零用钱都集中在一起，并跟供销社苗叔和郭福森先打了招呼要保证对我优先供应“小鞭”。解了这个“后顾之忧”后，我们便买了10挂“小鞭”赶去老操场西南角了。这时，“牛逼哄哄”的杜少臣已经先到了。身边还跟着大个子王生、刘维新、张玉生、侯喜财等一众“铁粉儿”。经常跟在我身前身后的是邢福林、叶廷财、沈洪文、沈洪昌、葛玉林、盛贯财等十多个同学也都陆续来到了这里观战。我们开始就是一个接一个地往空中撇着放。撇着撇着杜少臣觉得不过瘾了就两个三个地往空中撇着放。不大一会儿杜少臣终于耐不住性子开始一挂一挂地点着放了。杜少臣这个人我非常了解，性子急，轻易不服人，一旦输个心服口服，他反过来倒会对你格外忠诚。这么放着放着杜少臣叫人把家里备的那点“存窑”都倒腾出来放了。我觉得时机差不离了，便让俺家老五先一步跑到供销社把剩下的那5包“小鞭”全包圆了。待杜少臣派王生再去买“小鞭”时，供销社已经告知断货了。于是，争强好胜的杜少臣无可奈何地只能看我跟老五老六哥仨在场上的独家表演了。

在燃放“小鞭”环节比试明显不占上风的杜少臣输得并不服气，他认为是供销社断货才让他丢了面子，陈孝章赢得并不“光棍儿”。于是，他又心生一计带着王生等十几位同学在旁边又撂开场子踢起了他自认为最拿手的“鸡毛毽子”。

你还别不服气，说杜少臣是“踢毽健将”一点都不夸张。只见这小子把个“鸡毛毽子”简直都“踢绝了”。在整个踢毽表演过程中，他能把左右脚“端踢”、左右腿“掏踢”、左右后腿“背踢”、左右脚尖“蹦踢”等动作变幻交叉进行，把个鸡毛毽子管理得就象长在脚上一样，让围观的男女同学看得出神入化，大开眼界，赞美的掌声此起彼伏。

目睹眼前这一幕，此时的我自知技不如人，故只有观赏的份。哪还敢动“班门弄斧”和自取其辱的半点心思。凭心而论，观杜少臣的“踢毽表演”绝对是一场让人过目难忘的“艺术享受”。由此可见，在我没来到腰杭之前，他能成为那一时段学生中的“灵魂人物”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别看我跟杜少臣接触时间不长，但我对他这个人的“特性”吃得还算挺透的。他这个人犟性，要想让他哈腰低头，你必须得亮出能震得住他的真本事才行。

人生在世，物欲横流。再美的事物也总有让人眼部疲劳的时候。

当杜少臣的“毽子”踢过半个小时之后，我觉得时候到了。便立马在“借毗儿”撂开了一个“弹玻璃球”的“打擂场”。记得当年“弹七彩玻璃球”是从城市到乡村半大孩子都格外喜欢的一个很奢侈的娱乐项目。当时的腰杭孩子都不知这是我的强项。但为了博取在场几十个男女生的眼球，盖住杜少臣的“踢毽”势头。我在身后的“啦啦队”里挑选葛玉林、盛贯才、叶廷才3人来跟我“打表演赛”。球全由我出，场上“只比高下，不计输赢”。

待“弹球表演赛”开赛后，所有人的目光马上就转到“弹球场”上来了。特别是把高雅萍、沈玉芬、李雅茹等一帮女生看得尤为兴奋，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

看得出，盛贯才、葛玉林和叶廷才3人中葛玉林的表现最好。我们4个人的“平弹、卧弹、蹲弹等三个基本动作的弹法几乎不相上下。但他们最后却都输在了“吊弹”命中率不高上。在吉林的时候，我就是远距离的“吊弹高手”。故在这次“表演赛”上我就是凭着这手“绝活儿”征服了所有人的“眼球”。大家的赞美声和溢美之辞把个杜少臣羞得早就收了毽子，悄无声息地加入到观看“弹七彩玻璃球表演赛”的行列中……

从表面上看，不明真相的人或许以为这是一群半大孩子间的“玩玩而已”的娱乐活动。然而究其实质而论却是我和同学杜少臣之间在暗中争夺“孩子王”的一场“争霸战”。因为，此时此刻正有很多双眼睛盯着这次较量结果。假如我真的输掉了这看似并不起眼的“较量”，那么杜少臣仍将会“重归王位”。因为要做一位名副其实的“孩子王”单靠学习“呱呱叫”大家伙是根本不买账的。在这一点上最实用的东西还真的就是西方国家的“丛林法则”。

大凡娱乐之事让人对时间的感知永远都是过得很快很快。一转眼，这不很快就到了要回家吃晚饭的时候了。由于刚才在老操场上的“三场比试”最终毕竟以自己的“出彩表现”盖住了杜少臣的风头，所以我此刻的心情还是相当不错的。要不咋说在与人的交往过程中输掉什么都不重要，但就是不能输掉“精气神”！

我继父这个人让我最佩服的就是不论身处顺境或逆境时总能保有一种乐观积极的心态。按说，一个在吉林呼风唤雨高位被开除党籍并一贬再贬来到千里之外的镇赉蛮荒之地下放改造，其精神状态早该颓废得不像个样子了。但他没有，依然在困难和重压面前不曾泯灭自己的乐观积极心态。这叫什么？在我看来这就叫“精气神”！

当我们哥仨回到家里的时候，整个厨房都漂着“烀牛头”的香味。走进屋里一看，他正扎着围裙在中屋南炕面案上用事先?好的牛油在那擀面做“牛油酥饼”呢！继父这个人还有一点也很特别，即在他忙乎做饭的时候不需要外人给他当帮手，一切都由他一个人里里外外的忙乎。给我的感觉他好像很享受那个加工美食的过程。

此时，我母亲的身子已经很重很重了。她侧着身子斜倚着中屋北炕一部杏黄色的“老炕琴柜”在那里若有所思地抽着旱烟。应当说，这部“炕琴柜”既是我家的“老古董”，也是我母亲心中的“最爱”。因为那是我父亲生前给我母亲留下的最后一样“念想”。那个炕琴柜长约2米、宽约0。6米、高约1。2米，正面镶嵌着4扇手工刻制的花鸟图案木格，中间两扇就是这部炕琴对开的柜门。这件木家具是我父亲1964年亲手为母亲制作的，故而它才具有了绝非一般的纪念意义。关于这个物件，从吉林搬苏可，到由苏可搬腰杭继父曾几度提出要扔掉它，但均被母亲给“急恼”地拒绝了。经历了这两把事后，继父再也不敢拿这件事“惹乎”母亲了。现在想来，这个老物件一定是承载了生父跟母亲之间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至于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哪些事情，这或许就只能是个永远的“秘密”了……

北大荒的冬季家家都是吃两顿饭的。别不相信，继父还真没吹乎。大约下午4点光景，他就把早晨叨咕的“扒牛头肉”、“清炖牛打了”、“辣炒牛百叶”、“酱炖麦穗鱼”四道大菜全做“备整”了。

我们一家人是在中屋小北炕的炕桌上吃的这顿晚饭。当不知疲倦的继父把饭菜摆到桌上后，自然是得喝上点老白干了。只见他从里屋的小酒柜里拿出烫酒的大瓷缸倒上热水，然后把装有3两“老白干”的玻璃烧壶往缸里一放，并盘腿往炕头一坐就准备开喝了。

现在就让我用当代人的“美食观”来品评一下继父所做的四道“佳肴”和烙出的“牛油酥饼”吧！首先必须承认，继父的烹饪技艺肯定是受过名厨指点的，要不他就是在三岔河时在哪家饭店当过大厨，只是我不知道罢了。咱先尝尝“扒牛头”吧！这道菜他的做法和现在的“扒猪脸”几乎没啥区别，吃到嘴里“香而不腻”，比猪脸肉要有“咬头”。下面，咱再尝尝“清炖牛打了”。继父的这道菜仍是按传统的“萝卜炖打了”做法加工的。牛肉因是纯食草牛，故肉质比现在的牛肉好多了。打了吃到口中鲜香无比，尤其是打了汤喝起来格外的鲜香畅快。第三道菜是“辣炒牛百叶”。这是一道很有加工难度的菜。但我认为继父的火候把握得还可以，既不老也不欠火，基本吃出了现在“火爆肚”的香爽感。今天上桌的第四道菜是“酱炖麦穗鱼”。镇赉乃产鱼之地，但最让当地人津津乐道的却是产于嫩江水系的“嫩江麦穗鱼”。这类鱼只有秋季汛期嫩江水倒灌回流沿江沼泽时截断一段沟渠，然后插上“虚笠”，若赶上“小鱼江子上量”的话一晚上截个千八百斤都不在话下。入秋的“麦穗鱼”肚子是“透亮杯”地干净，做法就是多放辣椒“家常酱炖”。准确地说，继父那天这道菜做得一般，印象中口感好像多少是有点咸了。最后，让我们来尝尝继父烙的“牛油糖酥千层饼”吧！说句实话，在这之前别说没吃过，我连听都没听说过。说白了，那其实就是现在的一种“?糖点心”，不过吃到嘴里酥而甜香，确实不错。那是继父生前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一次晚歺。也是他乐观向上，在困难面前始终保持一种特有“精气神”的最好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