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娴不向她请安,已让慧嫔不悦。
两个宫女忙不迭听从姜娴的话,更让她恼怒:“顾嫔,你说的工作大可让旁人顶上,识字的宫女却只有她俩,你误了我为皇上祈福的事,你担当得起吗?!”
姜娴闻言不为所动:“我已经说过,未央宫不需要有人祈福,你与其做这些无用之事,不如进来和我一起伺候皇上更换衣服。”
皇帝的疥疮已经发出,会沾污衣物,必须及时更换。
这等腌臜的事,慧嫔不愿意干。
两位娘娘针尖对麦芒,宫人生怕被殃及池鱼,早就悄悄撤离。
周围无人,慧嫔说话不禁放肆了起来:“你不是爱把伺候皇上的活都揽过去吗?既然爱掐尖抢先,那你便去呗,不必用这事来拿捏我。”
“伺候皇上是大家的本份。”
她言辞锋利,姜娴却依然是一派平淡。
自打进来侍疾后,姜娴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不因上司的夸奖而狂喜,不因同事的排挤而动摇。
“你是真会说漂亮话,”
她平淡的回应,却让慧嫔的怒火烧得更高涨。
每个人在乎的东西都不一样,姜娴要的是结果,她要的是态度,生活在深宫高墙之内,人人争夺荣华富贵,更争一份面子。在进宫前,慧嫔有一位太后姑母,京中出席任何女眷聚会,她什么也不必做,大家便敬她三分。
进宫侍候皇上,也是件松快活儿。
她觉得自己不应受这罪,也不该踏进这险境来:“你出身低微,本就是个什么也没有的九品官之女,好不容易得用你那狐媚功夫搏得皇上宠爱,自然舍了命去也要维护……你没过过好日子,没当过主子,我跟你不一样!你要拼命,不要命的去争前程,你就去!何必来一边逼迫我,一边装好人!?”
原本大家在外殿划水摸鱼,姜娴却把侍疾要求拔高到24小时贴身照料的高度。
她是千金小姐,和这个连个贴身丫鬟也没有,空着手进京来的绿豆芝麻官的穷家女不一样!
这些天来,未央宫被姜娴管得极有纪律,宫女太监之间干活儿不会轻易闲谈,免得有嘴碎事多的人传播谣言,又生恐慌。因此,整个未央宫非常安静,即使知道周围没有宫人,慧嫔仍压低声音,指着姜娴的鼻子骂:“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是,我是胆小,我是贪生怕死,那是因为我生来便比你的命高贵,比你的命值钱!”
因这两日来身处疫病传染源的中心地带,慧嫔担惊受怕,如今气得带上了哭腔,声线也扭曲了,既愤恨又委屈:“皇上宠你,你爱他爱得没有脑子了,我与你不同!你原先什么也没有,自然能去赌,我惜命,难道我就错了吗?!”
姜娴安静挨骂,也听完了她的发言,却丝毫没有动怒:
“慧嫔你说得对,这正是我胜过你的地方。”
“每遇生死关头,我都敢孤注一掷。”
“你高贵的出身,享受的富贵,却成了束缚你的枷锁,你不敢赌,你怕输,我不怕,”姜娴勾起淡笑:“至于爱与不爱的,那都不重要,我彻头彻尾是在尽一个妃嫔的职责。”
言谈之间,竟是露出没那么爱皇上的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二人身侧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
太医和宫人都不在此处,能自由活动的,就只有皇帝一人。
“慧嫔,你说你的命比她高贵,比她值钱,”
一只大手挑起帘子,也露出帘后清俊的苍白脸庞:“可是朕不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