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高,却有极强的震慑力,闹哄哄的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后便有一人大着胆子过来,有些气虚地吼道:“官老爷,这是怎么说的?我娘八十喜丧,临了倒叫她不能安生?乡亲们,哪有这样的事啊?”
崔元卿耐心极好,等他闹完,眼锋扫过一排官兵道:“开棺!”
那排官兵立即制服了为首闹事的几人,迅速将那棺材的长钉起出,将厚厚的棺材盖推开两尺。
“大人小心!”起棺的人本来想捂鼻子,但猛听得从棺中传来动静,连忙侧身躲开,地上已整整齐齐插了几支毒箭。
崔元卿脸色微变:“戎狄人。”
只是眼中刚刚升起的希冀如火焰遇水,陡然熄灭,原来这些天的障眼法不是程颂安布的,而是戎狄人,他们要把从京城中得到的京畿布防图和一些重要的信息通过这种方式带出去。
从棺材中的人起身发箭开始,那支送葬队伍纷纷抽出兵刃,与官兵缠斗在一起。
崔元卿敏锐地将目光扫向人群,普通老百姓纷纷四下逃散,唯恐被波及,只有几个和尚上前相助,不多时,戎狄人纷纷拿下。
让人将细作押回去,崔元卿朝净贤行了一礼:“多谢大师相助。”
程颂安和祖母都信佛、净佛,他便也对保国寺的和尚敬重。
净贤回道:“大人言重了,我等奉方丈之命,前往河南少林寺,为当地受灾百姓略尽一点心意,这是文书,还望放我等出行。”
崔元卿眼神如刀,迅速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总共跟了六个人,两个才十岁的小沙弥,其余四个都是高大的持棍僧。
几个人顶着一片光秃秃的青碴头顶,被崔元卿一盯,都不自觉地低眉垂目,收了长棍立在一旁,其中一个稍微胖胖的伙头僧倒是有些愣头愣脑,猛吸一下喉咙,“呵——忒——”吐了一口浓痰,而后又用一只肥脚在地上搓了搓。
净贤皱眉瞪了他一眼,嗔道:“渡尘,不得无礼。”
崔元卿喜洁,此时却浑然不觉,再次认真打量了几个人。
渡尘讪讪地回道:“弟子晓得喽。”
崔元卿眼神黯淡,吩咐官兵放了行。
净贤带着几人慢慢走过城门。
那个伙头僧渡尘因为被训斥过,走得有些缓慢,临到大门口时,又停了一下,余光往还望着他们的那颀长瘦削的身影处瞟了一眼,而后又迅速跟上队伍。
崔元卿心头一动,觉得这个渡尘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什么地方怪。
等到他想起那和尚走得慢是因为鞋不对劲,夜半开了城门去追时,程颂安早已走得无影无踪,茫茫天地间,再也没有她的踪迹。
……
玄武抱胸斜倚着树干,挑眉道:“大小姐别担心,头发一年多也便长出来了。”
程颂安脱掉又厚又重的特制增高鞋子,又卸去脸上的伪装,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是天地间自由的气息。
“我有些好奇,大小姐怎么知道戎狄人用什么法子出城?”玄武心情好,难得肯闲聊。
程颂安望着随着马车前进而不断后退的风景,懒懒道:“秘密,就像你的真实身份,我永远都不会问。”
玄武无谓地侧了侧头,继续驾着马车,在暗夜中疾行。
像这样为程颂安鞍前马后,玄武一接手就做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