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吟转身离开之际,似是听到房中有一声若有似无的呻吟。因心中记挂着更重要的事,也就没有过多在意。想着只要自己尽快将边境军中藏有内应的消息,利用藏心阁的通传手段告知远在北韩之地的姜烨,再请大夫应该也是来得及为谢玉宸诊治的。但他当时只看到了谢玉宸,并不知道姜舒云已经在谢时越和廖碧儿两人的折磨下,奄奄一息。等完事带着大夫赶回侯府的时候,才发现下人已经在门头上挂上了白绸,开始着手准备丧仪了。姜琼月听了久久不能从情绪中抽身。她能分辨出,谢玉宸虽然还有些混淆,但他刚刚所说,赫然就是姜舒云被折磨至死的经过。而谢吟。。。只要他进屋中看一眼,或者坚持当时就找大夫进门为谢玉宸治病,本该是有机会救下长姐的,但他却。。。“姑娘。。。”桃出冬和两个丫鬟倒是希望姜琼月能够痛快放肆地大哭,或者大闹一场。也好过现在这般掐着自己的掌心,几乎要透出血来。还是桃出冬从她手中接过谢玉宸,试探着开解道。“宸哥儿当时还小,又生病发烧,或许记忆里有什么错漏,他不是也说姑爷当时是因为王姨娘突发急症才出门么?”“急症?”姜琼月冷笑着。若是再早一点她还信,但后来知道他和王氏虽然平日里过的清苦,体弱了些,但两人都是从未真的身患重疾。谢吟的痨病是装的,王氏的哑病也是装的。谁知道这次的急症,是不是也是他为了出府,信口胡编的托辞呢。“王姨娘到底是不是突发急症,我自会找人详询,但在得到结果之前。。。”她明艳的眉眼间少见地萦绕上一层阴霾。“别再让我听到‘姑爷’这两个字。”姜琼月抬眼看了看朝华,暗指方才谢吟有意推迟婚期道:“正巧人家也不一定稀罕。”“姑娘。。。”朝华不忍自家小姐伤心难过,正要说什么,就听姜琼月又道。“叫景初过来,我有事要交待。”谢吟一直与姜烨聊到天色垂暮,才从前厅中出来。他连口茶水都顾不上喝,就匆忙向姜琼月的望舒阁赶去。一路上考虑了不少如何在不透漏计划的前提下,向姜琼月说明推迟婚期的事。但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不加隐瞒。如果未来夫人不同意,大不了他再想两全其美的法子就是了。来到望舒阁院门口,谢吟就看到何景初耷拉个脑袋,掩门从房间里退出。他抬眼看见谢吟,连忙加快脚步将其往院外推。“二爷你听我说,现在不是跟姑娘见面的时候,您先回去,等她消气了,我定第一时间告诉您!”谢吟剑眉微拧,见何景初是从没有过的郑重其事,知道这次可能是真的惹未来夫人生气了,心底确实有一瞬间,萌生暂避锋芒的念头。但事情放在那里总要解决,而且他也不是一个愿意让自己的女人,心怀着委屈过夜的不负责任的懦夫。正要开口之际,就听见门里面传来姜琼月有些喑哑的声音。“是谢大人吧,怎么在门口说话不进来?”何景初心里一沉。完了,被抓包了。“哎二爷。。。”他此刻还寄希望于谢吟能听进去劝告,别在这个时候犯倔。但话还没说完,就看眼前哪里还有谢吟的身影。人早就推门而入了。何景初闭了闭眼,把门关上默默守在一边。万一自家姑娘要是控制不住想杀人,谢吟也好有个能帮着掩护逃命的帮手在。谢吟进门后,就看到姜琼月一个人坐在小窗前。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精致的侧脸上,一半璀璨如神明,一半掩映在阴影中,神情晦暗不清。她脚边有团被揉烂了的长笺。谢吟弯腰捡起来一看,上面带着普华寺的落款,看样子像是张签文。“石中藏玉?”他品着那有些字迹不清的签文,喃喃出声。“阿月这是求的什么?”姜琼月并没有抬眼看他,不答反问。“反正是不准,求的什么还重要么?”谢吟打趣儿道。“莫不是瞒着我求的与他人的姻缘吧?”她片刻后站起身,一步一步盯着谢吟的俊颜靠近。“你我如今也算是两相交心,说到隐瞒,谢大人有没有什么事是没能如实告诉我的?”瞧她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谢吟上前一步想要牵起她的手。可姜琼月面上却突然划过一抹嫌恶,僵着脸躲开。“我从没有想过故意隐瞒,只是觉得有些事,还没到说的时候。。。”谢吟被那一闪即逝的恶意中伤,从来不知道在心爱的人脸上见到那种神情是如此惹人心悸。似乎认为这样解释也有些不妥,忙继续补充道。“但如果你想听,我可以。。。”他想说如果姜琼月想听,自己可以事无巨细地,将想要推迟婚事的原由,连同成帝和姜烨的谈话,全部和盘托出。可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琼月的一声冷笑打断。“时机未到?”她不知何时已经将一把精致的短刀攥在手中。“那谢大人觉得什么时候才是好的时机?在利用我的感情当垫脚石,为你博得军中威信之后,在我姜家的儿女,一个又一个都为了你的步步高升而命丧黄泉的时候么?!”最后一个字,姜琼月甚至是哑着嗓子质问出来的。“我。。。”谢吟怔愣。但紧接着就听姜琼月又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早在临江的时候我就该看清了不是么。。。”她喃喃着,似乎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在。“阿月,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谢吟突然意识到一次的时间差,也许会招来后续无休止的误会,当即有些后悔没有在方才姜琼月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把人拽进前厅解释。“推迟婚事是我先提出的,很抱歉没有事先征求你的意见,这事我们可以再商量。”姜琼月红着眼抽出手中短刃。“谢吟,若你心里还对我有所感念,接下来的问题,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