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生不知道是什么贵客驾到,站在窗口边偷看,看见外面有一架马车,车子周围用红色的帷幔遮蔽着,有十多个女奴站立在两旁伺候,拥着一个女子从车上下来,那女子大概十五六,穿着彩色的衣服,容貌无比白皙,非常艳丽,就像画工画在纸上的仙女。杜媪和女郎,还有香云都跪在路旁迎候,女子下车,拉杜媪起来,说道:“阿姆也在此啊?”杜媪道:“知道主姑还挂念着老妈子,听说她病了,必定会不怕烦劳,亲自来过问,因此才带了翠翠在这里等候。”乔生才知道,杜媪的女儿叫翠翠。翠翠和香云对女子拜了几拜,女子道:“起来吧!”她们才起来。香云站在左边领着那女子进屋。女子进去见到古媪,便握着她的手问道:“阿姆的病怎么样了?”古媪道:“老婢已年近岁暮,如落尽齿牙的犬马,睡在床上已有二十来天了,不能自重,致使主姑担忧,即使是死了,也当衔环结草报答主姑。”女子道:“自从儿懂事以来,以前的阿姆都已不在了。现今还在的只有你和杜姆了。儿听说,人能见到本性,就会看透生死,没有生也没有灭,喜怒哀乐,虽然不可制止,但可以节制,都是自己医护的,不要让心神消逝就行了。”说完,就出来坐在堂上,也叫杜媪陪坐在旁边,十几个女奴都排列坐在周围,没有一个人敢嬉闹。香云献上茶,礼节十分地恭敬。女子接过茶,说道:“香云越发长得漂亮了,杜姆应该给她找个好郎君,也好让古姆后半世有个依靠。”杜媪离开座位,向女子禀告道:“主姑说起,正好要向主姑请罪呢!香云已有佳偶了。”女子道:“几时成的婚?”杜媪道:“没有及时禀告主姑,罪不可恕,已有一个多月了。”女子惊讶地说道:“郎君在哪里?”香云大惊失色,看着杜媪,看她如何主张。杜媪道:“甥女,快叫你的夫君出来,拜见主姑。”香云还没来得及回答,翠翠已催促着乔生从房里出来了,然后伏在地上叩头。女子用袖子遮住脸,叫乔生起来,然后斜眼看了乔生一会儿,就让他退下。女子便恼气起来,道:“杜姆与古姆都是老糊涂了,不值得责备。香云婢子,怎敢如此大胆,不禀告一声就嫁人了,并且嫁了一个多月,也不去面见我,不是欺负我深处幽闺之中,幼稚羸弱,不足以做你的主姑吗?”立即命令侍女,准备杖责香云。杜媪大吃一惊,和翠翠一起跪在地上求情,女子的脸色才宽和一些。香云也一直跪在地上磕头认罪。女子站起来,拂动衣袖,叫乔生出来,然后一把拉着他就走了。走到一处茂林深处,也是靠山修建的洞穴,十几间屋子连亘相接,辉煌的大门,绮丽的窗户,如一座大夏一般。屋子里的桌子床榻都是用白石做成的,器物十分奇异,布置得雅致,各种花卉,罗列在屋廊前,实在是一处洞天福地。那女子的侍女,也有好几十人,个个妖冶无比,对女子百依百顺,争先恐后地侍奉。乔生被女子禁锢在那里,也整天供女子使唤奴役,并且那女子的性情十分蛮横,稍微有不如意的,她手里的鞭子就打过去。那里不是一个好地方,乔生整天想念着香云,然而怎么能见到香云的面呢。乔生私下询问那些侍女,主姑和香云是什么关系,那些侍女只是笑而不答,这让乔生更加感到疑惑。一天,到了女子的生日,乔生见亲戚都来祝贺,对女子都是行婢子下人的礼节。杜媪和翠翠也在其中,只是再也不敢和乔生说话。不一会,古媪和香云也来了。香云见到乔生,不觉流下泪来,女子出来,见到他俩,恼怒地说道:“*荡的小婢子,又在献媚了,还念着旧情吗?”然后,叫侍女把香云拉出去,绑在树上,接着说道:“今天是喜庆之日,不便于对人用刑,等到了明天,你就死去吧!”众位亲戚都战栗害怕,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劝说。女子把香云绑住之后就转回去了,众人也不敢上去给香云松绑。乔生心里悲痛欲绝,出门上前去看,香云流着泪道:“郎君都不能舍身相救吗?”乔生心里十分悲痛,上去解去绑住她的绳子,刚解开,便听到有侍女在叫唤乔生。香云便乘机逃走了。女子询问乔生,知道了情况,更加恼怒,举起鞭子,就打了乔生十几下,平时只是轻轻地抽两鞭出出气,此时却被重重地打得鲜血直流,跌倒在地上。古媪大哭道:“主姑如此折杀老身,老身有什么对不起主姑的地方?纵然不念哺乳之情,难道不记得扈十郎肆意作恶,是老身横身掩护主姑,用头撞向扈十郎的小腹,夺取了玉如意,让主姑免于受到羞辱窘迫的事了吗?为何不能放过这点小错,让人家骨肉分离。香云身体纤弱,即使不被虎狼侵害,也一定会遭到暴徒侮辱啊!这难道不让人心痛吗?”女子还是恼怒地说:“老婆子,你知道什么,一下就要死!”古媪哭叫着,说话也不怕侵犯女子,女子也不让步,更加恼怒,又想鞭打乔生,乔生伏在地上不能起来了,女子心里才感到有些可怜,心里的气,才稍微平静了一点,问道:“知道了错,能够改正吗?”乔生道:“有错该改。”“还思念香云吗?”乔生道:“即使死了,也不能忘记。”女子想不到他这样说,不觉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感叹道:“痴儿郎,也知道恩义啊!”便向古媪道歉,并再三安慰她,感觉到自己做得不对了,立即分派人出去寻找香云,找到的人,传给一门法术作为奖赏。众侍女便争先出去寻找,古媪才停止哭泣。第二天,一个侍女走回来,报告说:“香云出去,藏在山谷之中,被扈十郎抓去了。扈十郎百般*迫,想要玷污她,香云誓死不从,现在正被关在石屋中,不吃不喝已有一天一夜了。”古媪听说了,又哭着道:“我儿性情贞烈,必定不肯遭受侮辱。”扈十郎,就是女子的表兄。女子叫杜媪前去索要,扈十郎道:“想叫我放了香云不难,需要主姑亲自来交换。”杜媪不觉恼怒,回来告诉女子,女子也十分恼怒,拿上宝剑,跨上一只白鹿,其他的侍女也穿着紧身衣拿着短兵器跟在后面,去找扈十郎计较。女子叫乔生和翠翠埋伏在树林中作为疑兵,自己则亲自上门去要人。扈十郎腰间挂着弓箭,手上拄着画戟,护卫很多。女子道:“快把香云放了,不然休怪我不客气。”扈十郎一副自得的样子道:“放香云不难,需得把妹子留下。”女子道:“废话少说,难道怕了你不成。”便挥动宝剑,向扈十郎那边掩杀过去。扈十郎十分勇猛,其他的侍女都支撑不住了,都如鸟一样散开了,女子也急忙退下,她骑的白鹿,中了扈十郎的箭死了,女子披着头发,身上受了好几处伤,又把鞋子跑掉了,便跑不动,刚好遇到乔生跑来,把她背在背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