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帝王之术,高湛拉着和士开的手说:“开哥,你不要辜负我的嘱托,一定要把小皇帝照顾好······”话还没说完,高湛的手还没放开,就咽气了,时年三十二岁。“陛下!”和士开失声痛哭。徐之才这才来到门口,听到和士开等人的哭声,他知道自己来晚了。和士开看到徐之才,埋怨他来得太慢,大骂一通后,又让他滚回兖州。徐之才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过,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灰溜溜回去了。
高湛还是没有逃脱父兄四人英年早逝的命运,当了八年皇帝(算上太上皇身份),也折腾了八年,继承了高澄、高洋开启的打击权贵模式,先后整死了高归彦、高孝瑜、高孝琬等皇族,排挤了高元海、祖珽等一批有能力的臣子,为高纬培养了“八贵”以及韩凤、陆令萱、骆提婆等内廷力量,可以说,高湛这个皇帝,主要目标是稳固皇权,他没有父兄身上开疆拓土的勇气和魄力,一心把时间和精力放在权力斗争上。
那是高湛能力不如父兄么?也不能这么说,没办法,高殷、高百年的下场已把高湛逼疯了,相比于国家的繁荣富强,他更在乎更担心的是自家的皇位永固,儿子高纬的人身安全,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在高湛的精心设计下,高纬的皇位确实是牢不可破了,但国家实力却一年不如一年,被他国兼并也只是时间问题。
3高济被杀
对于高湛之死,和士开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和士开打算秘不发丧三日,以此来稳定大局。黄门侍郎冯子琮不解地问:“为何要秘不发丧?”和士开低声说:“神武帝、文襄帝驾崩都是秘不发丧。现在陛下年幼,王公大臣可能有二心,我想把他们都召集在凉风堂,一起商议大事。”
八贵虽然是一个利益集团,但他们并不是铁板一块,所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正是如此。“八贵”中的娄定远是娄昭君的侄儿,赵睿是高湛的堂兄,这两人凭着和皇家的关系,一向不把和士开放眼里;冯子琮是高湛的连襟,同为皇亲,冯子琮对和士开死心塌地。
冯子琮觉得和士开这样做,容易和王公大臣撕破脸,引起政权动荡,自己也会遭殃,于是劝阻:“太上皇已经把皇位传给陛下了,群臣的富贵都是太上皇和皇帝的功劳,只要继续保持大臣们的官位,他们就不会有二心。陛下的地位已经由太上皇稳固了,怎么能和神武、文襄帝时代相提并论?您已经几天没出宫门了,太上皇驾崩的事儿,外面都已经传开了,不发丧才会引起动荡。”
冯子琮的话有理有据有节,他确实要比和士开清醒得多。徐之才奉命来给高湛治病,于事无补后被和士开骂走,难道徐之才回兖州后不会说出去?和士开被权力蒙蔽了双眼,根本没想这些。经过冯子琮的提醒,和士开才醒悟过来,答应给高湛发丧。
北周被南陈击败后,开始老实起来,陆陆续续派出使者出使南陈、北齐,改善国际关系,以赢得内部发展的时间。因此,宇文邕听说高湛去世后,也停止了朝会,并派人去北齐吊唁。高湛谥号被定为“武成”,庙号“世祖”。
十五日,高纬宣布大赦天下,尊奉太上胡皇后为皇太后。
和士开并没有因此而感激冯子琮,相反,冯子琮这么聪明,而且又是胡太后的妹夫,将来一定是自己的威胁。于是,和士开联和元文遥、高睿等人,反过来把冯子琮贬到地方做刺史了。冯子琮此刻的心情,跟祖珽、徐之才一样,都不停问候和士开的祖宗。
新官上任三把火,高纬正式上台,也要表示表示,他想改变老爹高湛的苛政。于是,高纬在二十三日下诏:“所有从事营建制造等事的工匠和官员都撤销。邺下、晋阳、中山等宫的宫人和年老有病的官中奴婢,一律放归民间。凡是由于亲属犯罪而遭株连流放在外的,可以回原籍。”
这政令一出,确实为高纬赢得了很高的名声。高纬当了名副其实的皇帝,他的那个强势弟弟高俨特别失望,他一直都期待着高湛死前能回心转意改变主意,拥立自己为皇帝,可惜,高俨看错了高湛。高湛只是把他当成制约高纬的棋子,并不是真的要用他取代高纬。帝王之家,哪儿来的亲情呢?全都是利益算计。
高俨并没有记恨高湛,而是把一切算在了和士开的头上,这一账,高俨迟早要算的。在和士开的建议下,高湛把高俨由东平王改封琅琊王,让他离邺城、晋阳更远了。
此刻,高纬最大的威胁并不是弟弟高俨,而是皇十二叔高济。博陵王高济是高湛的同胞弟弟,他可是亲眼看到哥哥高澄、高洋、高演、高湛登上最高峰的,既然他们可以,为何自己不行?高湛一死,高济很高兴,自言自语道:“按照顺序,这皇帝的位置轮到我了!”
也不知高济是什么头脑,高湛生前为了防止重蹈覆辙,已经禅位给高纬,而且把路都铺好了,可以说高济是没有任何机会效仿高湛的,说出这样的话,纯粹是自寻死路,高估自己的实力,错判形势。所以,权力是男人的春药,高济已经昏了头。这话传到高纬耳中,那还了得?高纬派出刘桃枝去刺杀高济。刘桃枝那可是北齐皇帝的御用杀手,专门杀皇亲国戚,毫无疑问,高济就这样领了盒饭。
南边的陈顼也没有闲着,而是加快夺权的脚步。
4陈顼即位
韩子高败亡后,始兴王陈伯茂对陈顼更加不满了,更何况陈顼把他弄到小皇帝陈伯宗身边,说是陪伴,实际上是监控。陈伯茂经常在陈伯宗面前说陈顼坏话,并且表示自己一定要找机会除掉陈顼。“兄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话不能乱说。”陈伯宗提醒道。
眼看着儿子就要成为待宰羔羊,沈妙容也是愁容满面,她想垂死挣扎,保住儿子的皇帝位,和陈顼鱼死网破。于是秘密贿赂宦官蒋裕,命令他引诱豪强张安国,使张安国占据郡城反叛,希望借此来铲除陈顼。不得不说,沈妙容是铤而走险了。当初,刘师知等人明明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这么好的机会没有把握,反而把盟友推开,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建康都是陈顼的人。
张安国的事情很快败露,陈顼派出吴明彻,很快把张安国、蒋裕一起诛杀。沈妙容看大势已去,为了活命,就把自己身边侍奉的人全部诛杀,彻底撇清关系,听天由命了。沈妙容那点儿心思,陈顼当然知道,好歹人家是自己嫂子,自己何苦和一个女人过意不去?相比于智商堪忧的皇太后沈妙容,陈顼把目光放在了太皇太后章要儿身上。
在搞掉刘师知集团的过程中,陈顼已和婶子章要儿建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要想进一步弄掉陈伯宗,陈顼觉得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他亲自去拜访章要儿。
十一月二十三日,章要儿见到陈顼后,二人一拍即合,答应废掉陈伯宗,拥立陈顼。仇恨,仇恨可以吞噬一个人的理智,更何况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陈顼都没怎么表达想法,只是问候了章要儿的身体,追忆了曾经和陈昌的兄弟情谊,这些足以让章要儿恨死了陈蒨以及他的儿子陈伯宗。既然你陈蒨不让我的陈昌活命,我也不让你的陈伯宗活命。
于是,同一天,陈顼拿着章要儿的诏令,说陈伯茂参与了刘师知、华皎等人的阴谋,罪大恶极。陈伯茂百口莫辩,他确实也曾和韩子高等人眉来眼去,只是不停地痛骂陈顼。随后,陈伯茂被贬为侯,在前往封地的时候,被陈顼安排的强盗杀害。
同一时间,陈顼拿着章要儿的诏令来到陈伯宗的住所,宣读说:“文皇帝对儿子的审察,不想传位给他,这事相当于唐尧那样;传位给弟弟的胸怀,又像泰伯那样。现在应当重申文皇帝以前的意向,另立一个贤明的君主。”相比陈伯茂,陈伯宗很冷静,他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只是笑了笑没说话。陈伯宗被废为临海王,至于下一任皇帝人选嘛,自然是陈顼了。
接下来就是走程序了。
569年正月初四,陈顼即皇帝位,改元“太建”,大赦天下。章要儿又从太皇太后变成了皇太后,皇太后沈妙容改称文皇后,这样一来,沈妙容也算安全着陆了。妃子柳敬言被封皇后;长子陈叔宝被封为太子,其他皇子陈叔陵、陈淑英、陈叔坚等等都封了王。然后就是一系列的常规操作,祭天、祭祖等。
没多久后,17岁的废帝陈伯宗就在封地“不明不白”的死了,陈顼对外宣称陈伯宗是被强盗杀的。直到陈伯宗死,章要儿这个六十五岁高龄的女人才安心地闭上眼睛,和陈霸先去汇合了,二人被合葬一起。
经历了刘师知、韩子高、华皎等人的挑战,陈顼当皇帝后,南陈的政局比较平稳,没有北齐那么多的权力斗争,宫斗也没有北齐那样激烈。
5不欢而散
高湛死后,和士开就公然出入胡太后的寝宫,再也没有什么避讳,天天和胡太后在床上畅谈人生,好不惬意。和士开如此威风八面,也引起了很多权贵的不满,宗室里的高睿、高润、高延宗以及八贵中的娄定远、元文遥联名上书高纬,请求把和士开调离中央,去地方任职。高纬现在不过十三岁而已,他平时胆小懦弱,哪儿见过这场面?只能支支吾吾地说:“诸位爱卿,兹事体大,还请,还请禀告母后才行。”
高睿一看高纬这副模样,也知道多说无益,于是和其他人使眼色后,就退了出去,大家一起好好商议对策,决定找个机会,趁胡太后、皇帝都在场的时候,当众陈述和士开的罪状。
几天后,高纬宴请权贵,为自己庆生。恰好,高孝瓘从地方上回来述职,也参见了这次宴会,高纬一直把这位堂哥视为偶像,就让乐师奏响了《兰陵王入阵曲》。军乐慷慨激昂,兰陵王高长恭的美貌和胆略被展现得淋漓尽致,高纬也情不自禁击节赞叹。高纬问道:“哥,你在洛阳城下带着五百人冲锋,难道不怕危险么?”高孝瓘也没想那么多,随口答道:“国事就是家事,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
“陛下,您听听,兰陵王说国事是家事。”和士开在一旁阴阳怪气地重复高孝瓘的话。国事就是家事?也就是说,你高孝瓘把大齐看成是自己家了?那还了得?高纬立马就变脸了,再次听到《兰陵王入阵曲》的时候,他觉得高孝瓘完全抢了自己的风头,突然就叫停了军乐。高孝瓘的大义凛然,被和士开曲解为包藏祸心,他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向高纬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