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的吉野神情僵硬至极。
第二天清晨,吉野早早起床,把妻子的手办玩偶当成了两个人本不存在的儿子,送到了寿町街的救济站,对玩偶说:
“爸爸可能要出一趟远门,爸爸不在的日子里,你就住在这里。”
说完,又进去和救济站的工作人员仔细交代了一番,搞得工作人员一头雾水,差点给精神病院打电话求助。
把玩偶放在救济站之后,吉野径直回到家,对妻子说道:“我们上路吧。”
妻子立刻失魂落魄,跟着吉野走出了门。
很快,同吉野一样,妻子发现自己被困在了巨大的黑色鸟笼里。
她扭头看向吉野,不知从何时起,吉野上半个脑袋变成了透明的,一根根黑色的细丝从他的头顶均匀延伸下来,一直到鼻子附近的位置——
这使得他的脑袋看起来很像一个诡异的鸟笼,下半边是正常人类的脸,上半边是黑丝鸟笼,里面困着一个和吉野面容一模一样、只有一个手指大小的男子。
此刻,男子正趴在黑丝的边缘,满脸绝望看着她。
“吉野?”妻子惊叫道。
吉野痛苦地哭嚎起来。
紧接着,妻子看到了漂浮在两个人身体中间的巨大浮雕,老奶奶阴森的面容犹若鬼魂死而复生。她立刻手脚冰凉,如同坠入冰窖。
吉野和妻子的身体一前一后,不受控制地来到了里美奶奶出事的地铁站。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讲。
走进地铁站,吉野六十三岁的哥哥早就等在了这里。这些年来,哥哥一直失业在家,以弹子房赌博为乐,生活费全靠吉野资助。
吉野看向了哥哥,哥哥的脑袋也变成了诡异的鸟笼状,脸上露出麻木的神色,满眼空洞,仿佛灵魂已脱离肉体。
鸟笼里的哥哥惊恐地看着吉野,又望了望半空中恐怖的巨大浮雕,“吉野!这是怎么回事。”
“都是我的错!”
吉野泪流满面。
三个躯壳并肩走到候车站台。
老奶奶阴森的巨大面孔就浮在站台上空,冷漠地注视着人脑牢笼之中的三个人。
四周站满了等候的乘客,却无人能够看到它。
一趟地铁疾驰而来。
吉野的身体说道:“跳吧,跳下去,就没有苦恼了。”
说完,神情一松,跳了下去。
在跳下去的瞬间,吉野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试图转身抓住站台,但他悬在半空,毫无办法。
他奋力回过头,发现妻子和哥哥正在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着。
“不要!”吉野尖叫道。
生命弥留的最后时刻,吉野想起了里美的奶奶,在跃向轨道的一瞬间,她抱着怎样悲怆的念头。是否也跟自己一样,仿佛从梦魇中清醒过来,却发现已然坠入深渊无可挽回。
吉野想起了因为被自己追债而无法上学的少女。
想起了无辜的妻子和哥哥,又想起他们心安理得享受自己追债带来的富裕生活,穿金戴银,痴迷赌博,也曾帮助自己去欠债者家中死缠烂打。
他想起了那位陌生警官说的话。
报应真的找上门了,但它确实迟到了。
地铁疾驰而过。
天空中的巨大面孔渐渐消散。
吉野卧轨的事件注定会登上《黎都日报》,这次会在头版很显眼的位置,但每天必读报纸的吉野本人无法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