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日的晚膳,是杨氏亲自下的厨。
“这些肉菜,都是今日从洛阳家中带过来的。”杨氏道,“没有许多,只能做些家常小菜,上皇勿怪。”
白氏道:“上官里的乡人族亲,听闻上皇驾到,送了好些食物和酒来。妾知晓上皇不爱烦扰民人,都婉拒了。”
太上皇颔首,道:“有劳诸位。”
兄长看着他,道:“上皇明日就要回去?”
“正是。”太上皇道,“洛阳还有许多事等着朕,不可离开。”
白氏一脸遗憾,道:“这上官里虽离洛阳不远,也须半日路程。上皇辛苦过来一趟,过一夜却要离开,我等想尽一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上皇,竟也不可了。”
杨氏也道:“听闻上皇喜欢走入乡间体恤民情,日后得了空闲,到上官里来住上几日也好。不但可巡查治下,也能有人陪着说说话。”
她说着,又将那暧昧的目光瞟向我。
我低下头吃菜,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多谢夫人。”太上皇的声音从上首传来,一派平静。
太上皇身边的侍卫,加上吕均原来带来的人,足有二三十。不过这老宅毕竟也是住过大家的,让这些人都住下并无难处。只是经历了从前的抄家,铺盖不够。幸好三叔公帮忙,很快就从族亲之中筹来了。
太上皇亲自道谢,三叔公和几个族中长老皆跪拜在地,连声喊着上皇万年。
待得送走了族亲,我回到房里,没多久,白氏来了,手里端着一碗莲子羹。
“这是五娘做的,权为上皇宵夜。”她说,“过一会,娘子便送过去,莫让它凉了。”
我自然知道这用意,很有些无奈,道:“二娘何不让仆人或者上皇的侍卫送去?我与上皇男未婚女未嫁,夜里相见,传出去,难免又有族亲说我们家全无礼数。”
白氏看着我,目光深深。
“从前在家中,娘子是最不守礼数那个,如今倒是变了个样。”她在一旁坐下,道,“有些话,妾一直想与娘子说一说,今日却是得了机会。”
“什么话?”我问。
她注视着我:“妾想问娘子,嫁给上皇,可是真心的?”
我一愣。
“我与上皇的婚事,乃太后亲自定下。”我淡淡道,“我自是全心欢喜。”
白氏露出苦笑,道:“娘子莫见怪,这话,妾是替国公问的。当年,国公曾对妾说过,他对娘子最大的亏欠,就是不曾让娘子嫁那真心喜爱之人。”
我很是诧异,忍不住问道:“父亲说过这话?何时说的?”
“太子还没出事的时候。”白氏道,“有一回,娘子从宫里跑回来,怒气冲冲,说不要嫁太子,娘子可还记得?”
我想了想,有些茫然。
太子那不成器的东西,时常怠慢我,这等话我着实说过不少回,故而也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一次。
“国公那时教训了娘子一顿,让娘子不可任性。可他回到后宅里,却对妾长吁短叹,说娘子生来不爱约束,恣意自由,这性情,将来遇到喜欢的男子,必是爱得风风火火;反之,若是遇到那不喜欢的人,免不得要压抑性情,委屈求全。故而国公纵然一心要娘子嫁太子,此事仍是他心中的大憾。”
第一百六十八章祖宅(下)
我看着白氏,觉得意外又荒谬。
在我看来,父亲是那十足清醒的人,最不可能觉得我和太子不适合的人,就是他。
大约是看出了我的诧异,白氏道:“太子被废,国公确实倍感挫败。一来,圣上起了疏远之心,让国公不安;二来,太子是国公扶持多年的,视为上官家的依靠,花费了许多的心血。可那婚事作废,国公却并不像许多人想的那班遗憾。在国公眼中,太子并非良配。他曾跟妾说,若上官家不再是高门,他也不再是国公,那么娘子的婚事就该全凭娘子心意,嫁一个真心喜欢的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