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他不够冷静,而是厉鬼索命的不详恐惧,早已成了一块压在所有张家人心头上的万斤巨石。
搬不走,更放不下,叫人难以得到喘息之机。
“纪某不是长舌妇,也不是多嘴的性子。
佛爷既然开口,我自当守口如瓶,绝不泄密。”
纪渊轻轻颔首,他对于这位槐荫斋主人、盗字门当家,心里多少有几分同情与佩服。
不良于行,双腿残疾,却能依靠害人害己,饮鸩止渴的养煞之法。
硬生生立住槐荫斋这块招牌,继而压下一干人等,坐稳盗字门当家的宝座。
要知道,盗字门包括走阴、摸金、装脏、豢灵四支传承,可以说是涵盖了大半的九流中人。
尤其是做私货买卖,成天与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响马盗匪打交道。
点子不够扎手,转头就被黑吃黑了。
什么红货、黄货、白货、黑货,都不是正经来路。
其一是杀人放火的见血之物,响马劫掠所得。
其二是挖坟掘墓的陪葬出土,沾了死人晦气。
其三是自家收藏或者传于后人的宝贝,多为偷摸而来。
其四是朝廷押送的茶纲﹑盐纲、生辰纲,犯了大忌讳的东西。
能够收下这四样,洗干净,转手出,那多半都是底蕴深的狠角色。
“纪爷,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刚才所言,拔除张家人的世代血咒。
究竟是空口白牙诈我的虚实,还是真心实意?
若为前者,奇山静气不够,自认不足,甘愿认栽。
但水云庵之事,仍旧松不了口。
若为后者,我再对城隍老爷、酆都大帝起誓。
张家人自我这一代起,给纪爷为奴为仆三辈!
盗字门四家,皆可听凭差遣,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下眉头!”
张奇山抬手一按,好似活物的棺材屋子平静下来。
眼神一动,体内藏着的傀儡煞,犹如两道乌黑烟气。
当空盘旋两圈,附着于桌椅之上,宛若上古传说的点石成金术。
那本是木头打造的死物,顷刻就活转过来。
啪嗒,啪嗒,自行跳动,托住双手撑住坐榻往外移动的张奇山。
“以灵机催动煞气,扭转木石金铁的性质,让它们如同傀儡一般,听从号令。
真是厉害的思路!”
纪渊大略扫过两眼,瞧出个中的关窍所在,暗自感慨道。
“那位张家二十二祖,确实不凡。
可惜仍然没能逃过厉鬼索命!”
一张宽大的黄花梨木圆椅,喀啦摩擦地面,移到纪渊的身后。
张奇山姿态恭敬,很是客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妨对佛爷直言,张家人的世代血咒,我确有几分拔除的把握。”
纪渊大马金刀的坦然坐下,望向眼神灼灼的张奇山,用肯定的语气回答道。
“敢问纪爷,你有何法子?并非是奇山不信,实乃张家人世代祖辈,不知做过多少努力。
能想到的办法,能用到的法子,几乎都使了。
可……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