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认过了,所有能联系上的整合运动队伍已经全部撤出了。”
天空中积起了厚重的云,掩盖住了太阳的光辉,如铅一般的灰色盖在了这片大地上,也盖在了所有人的心中。这片贫民窟从没如此安静过,平常的那些吵闹声吆喝声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都消失了,仿佛风都静止了一般,只剩下沉默的脚步,伴随着人们从小巷子里缓缓走出,安静顺从地混成了河流,花花绿绿的,像是人的一生。人群中有感染者,也有普通人;有衣衫不整油头垢面的流浪汉,也有衣着整洁社区工作人员——因为这场暴乱,他们失去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在疯狂的黑色影子中找到了一丝生机,来到这里离开龙门去寻求新的希望。
感染者和非感染者的壁垒在此刻极为神奇的倒塌了,他们甚至都没有吵闹,只是缓慢地抬起脚又放下,失去光彩的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出口,身子摇摇晃晃的,似乎已经丢掉了魂。但无论生活再怎么糟糕,自己这条命还在,那就得继续下去。苦涩总有一天会结束,人总要有个盼头。
一滴水从墙壁上的缝隙中缓缓流下,滴进了雪怪脚边的小水潭中,泛起一道短暂又渺小的波纹,就像是那些逃难的人们。他胸前的红色缎带已经不再鲜亮,上面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尘,应该是很久没有洗过了。
“人真多啊。”
雪怪们站在窗前看着下面缓缓涌进出口的人流,轻声感慨,带着一丝疲惫。从切城废墟那场战斗结束后他们就赶来了龙门,中间不过休息了几个小时,来到龙门后的压力仍然没有减小,维持秩序也在不断的消耗他们的精力。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早就习惯了这种疲惫。
至少,这里并不寒冷。
“浩浩荡荡的,就像河水一样。”
一名雪怪想起了他曾经在雪原上见到的河流。那是条纵跨整片雪原的大河,在其下游哪怕是冬天都能见识到激荡的白色浪花。眼前的人流就像是那条大河一样,虽然没有那么湍急,但仍在前进,无法阻挡。
“荒原上会出现一条河流……一条逃难者的河流。既有乌萨斯人,也有龙门人。既有感染者,也有普通人。来时他们贫穷或者富有,去时他们两手空空。”
名为大熊的雪怪弯下腰,合拢手臂放在窗台上,将脑袋微微倾出窗口,看着下面的人流嘴唇微动。曾经那个喜欢打架没事就骂几句苏卡的男人此刻的声音却带着乌萨斯人特有的伤感以及成年男人的深情和苦涩,极富磁性。要不是雪怪们都知根知底,他身旁那些人还以为他又偷偷喝伏特加了。
“原本他们认定有一个地方可以接受自己,现在他们知道自己总归无处可去。”
“这条河流,最终会从荒原上消逝。”
“……”
站在大熊身后的两名雪怪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他的语气好悲伤。]
一名雪怪眨了眨眼。
[从大爹那里学的吧。]
另一名雪怪动了动脸部肌肉,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披风。
[也难怪。这个时候了,人难免会有些感伤的。]
昔日的豪言壮语被现实击得粉碎,希望还没燃烧起来就熄灭了,而且几乎无法再次点燃。这些整合运动的士兵们,包括雪怪都陷入了迷茫。
他们还能去哪?
“如果大爹在这,我们一定打的赢,也不用走到这个地步吧?”
爱国者的实力无需多言,在雪怪们的眼中,那个已经有些变化的塔露拉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爱国者不在。
“运气好坏这种事,你再怎么考虑另一种结局都没用。”
雪怪低下头,叹了口气。
“……准备一下吧,我去和幻影弩手们商量下。”
他轻推了一下伙伴的肩膀,示意对方跟自己一同出发。在刚刚的战斗中雪怪已经见识到了黑蓑的实力,在那些家伙到达出口之前,只有做足了准备雪怪们才有一战的能力。如果这场战斗有霜星参与的话那会轻松不少,但是……
他们的大姊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别催我啊,我又不是不知道。”
那名雪怪晃了晃身体,跟在他的身后,脚步却三步一停,仍扭过头有些眷恋地看着那扇窗户。
“赶紧去,别墨迹了。”
走在前头的雪怪回头拍了一下伙伴的脑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就离开了。被打的雪怪一脸委屈,抬起手攥着兜帽毛茸茸的边缘撅起嘴唇,像是一个被欺负的小女孩。
“明明我也挺感伤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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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了?”
在一处远离出口的建筑物里,罗德岛的精英干员站在窗前,蓝色的眼睛盯着远处窗口里的白色,神情凝重。
“是雪怪小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