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苑闹表响的时候,许苑还睁着眼睛。她一夜未眠,身边躺着紧紧挤着她熟睡的女儿和呈大字形酣睡的丈夫张文。
在她身边自己的手机里,存着昨夜从丈夫手机里拍到的他出轨的证据。
他昨夜回来得很晚——这很正常。但他可能是喝了酒或太累了,手机还亮着,就睡着了。许苑本想帮他把手机锁屏、充上电,却一眼看到了跳出来的信息。
“你要是再不理我,下次人家不跟你玩了哟!”
就像着了魔似的,许苑拿起那个手机,打开了那条信息。
发来信息的是一个头像很美丽的女孩子。她翻看了这女孩和丈夫的聊天记录,得知他们是早已发生过关系的甜腻的情人。
所有证据一一用自己的手机拍下。但光凭这些,还不至于令每天疲倦至极的许苑一夜难眠。她还看到丈夫频繁地对着情人抱怨自己。
“你不知道对着那样一个邋遢粗心又一点情趣都没有的女的有多反胃。”
“当初要不是因为她以死相逼,谁会娶她,她真是把我毁了。”
“你做的三明治特别好吃,宝贝儿。我从来没吃过。你真是贤妻良母。”
三明治的信息是昨天,昨天跟往常一样,许苑帮丈夫做了午餐带到公司。考虑到加热之后还好不好吃的问题,她做了不容易变腥的卤牛肉,她卤了四个小时。
虽然又累又气,但闹表响了。对一个主妇来说,除了起床绝无第二个选项。
她把女儿喊醒,往常她这样做时会特别小心,不打扰到应酬到很晚才回来的丈夫,今天因为一腔怒气,她的声音和动作都特别粗暴。
女儿醒了,不敢撒娇,又没睡够,就蜷缩在那里不动。
“给你三分钟,起来穿衣服。”许苑冷冰冰地说。
张文听到这些,皱起眉头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早饭做好时,张文也起来了。
“怎么又是面条?!你平时也上点心吧,别的女的谁这么怠慢自己的老公?”
喂孩子吃早饭时,张文举着他的牙刷跑出来,怒气冲冲:“怎么还没买新牙刷?我都说了好几遍了!!”
许苑确实把这件事给忘了。她嘟囔着:“今天去买不就得了。”
“今天把我带回来的那个羊腿给我爸妈送过去。别再忘了,再忘都要放坏了。你那个脑子能记住什么?!”
“我前天刚跑过一趟B市送鱼,怎么不一起让我送?那么远的路……”
“怎么了?还嫌麻烦?你一天天的什么事都没有,不应该多去看看我爸妈?!”
许苑有一万句话堵在心头,却化成一丝冷笑。“你妈又让我生儿子,我怎么说?”
张文听了,扭头看着她,眼神中满含着惊诧和不屑。“有病。”
他虽没有一句好话,心情却不是很坏,说完就哼起了歌。
许苑看着他这个样子,感到百般委屈和烦躁涌上心头。她多想能跟他吵一架,大声地骂他,质问他:我到底哪里邋遢,哪里把你伺候得不好了?你干了肮脏的事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能这样理直气壮地跟姘头来指责我?
但许苑说不出。她扭头看到孩子磨磨蹭蹭的不知道在捏什么东西,气不打一处来,粗暴地把孩子拖到门口。
许苑一手提着羊腿,一手牵着孩子。出门晚了,二十分钟的路,只给许苑剩下了十分钟。顾不得手被沉重的羊腿勒得生疼,只顾着奋力赶路的时候,电话响了。
她放开孩子的手,接起电话,是她的妈妈。
“小宝呀,”许苑的妈妈到现在还在叫她小宝,“我的手机呀,今天来电话就是不响,怎么回事啊?”
“又把静音键给碰到了吧?”许苑气喘吁吁地说,还不忘回头催促腾不出手牵着的女儿。小朋友赶得满头大汗,也追不上妈妈。
“咦?你这是什么态度?”许苑的妈妈慢腾腾地说,“我只是有个小小的问题要问你,你就这样不耐烦了。等我老了,走不动路了,你还不得把我扔到养老院去?”
“不是的妈妈……”许苑连忙放软了语气,“我出门晚了,元元上学要迟到了,我正在路上……”
“啧。”许苑的妈妈响亮地啧过之后,却还要留出挺长时间的震慑空白,“你呀,从小就是这个样子。磨磨蹭蹭,毫无时间观念。要不阿文怎么总是对你不满意。效率,规划,这是做人最重要的。你连最简单的家庭主妇的工作都做不好,问题正是出在这里。”
“抱歉,抱歉,我们来晚了。”到了幼儿园,幼儿园正要关门,接孩子的老师已经准备回教室了,见到许苑和孩子,老师又折了回来。妈妈还在絮絮叨叨地责备许苑“无能”,她也顾不上听了,一面连连道歉,一面紧着把自己的小孩往老师那里推。
许苑注意到今天接孩子的老师身边还站着一位女士,她六十岁左右的样子,笑得很慈祥。这是这所幼儿园的创始人蒋园长,许苑知道,因为幼儿园里就挂着蒋园长的画像。
完了,今天幼儿园老领导来检查工作了。她这样想着,更奋力地推着自己的孩子。
谁知小朋友号啕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