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开山惊得张口结舌:“你……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老乞婆:“我们金条快用完了,快点,回家拿去,三千根,官服卖你了。拿晚了,别人买走,你就买不到了。”
朱开山:“我哪有三千根条子?我买它干嘛?赃物在你俩屁股底下,人赃俱获。来人!”
十几个捕快冲上来,把两个老叫花按倒在地,捆得结结实实,捕头上去,一把提起袋子,晃了晃,十来斤的模样,朝下属们一招手,众捕快拉起两个老叫花拖往大牢。
领金条的人没有十万,也不下两三万,这一下什么希望都落了空,有人嚎啕大哭,有人破口大骂,县尉的祖宗八代和所有有些血缘的女性都被问候了几百万遍。
忙到日落,还是找不到县令的任何踪影,连刺史衙门也全都出动了,城里城外,鸡飞狗跳。
吴刺史坚持认为朱县令还在城里,他从在庄公楼见到朱有迅到他的官服被出售的时段和官服被卖到庄公楼这个反常判断出,官服是故意拿出来吸引注意力的,宣告县令丢失甚至被绑架、死亡。
因此,这俩奇奇怪怪的老叫花非但不能抓,还得像敬神一样敬着。命人打了县尉三十大棒,县尉忍气吞声,回家养他的屁股、大腿和手了。
管城县衙的政务现在收回到刺史衙门手里,吴刺史派遣州司马贺广福暂时署理。
司马是从五品下的官阶,比七品县令大了三级,这是牛刀杀鸡的节奏。贺司马吊着自己的苦瓜脸,带着管城衙门的三班衙役,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到了管城大狱,他要先找到两个包了庄公楼的老叫花。
贺司马一开始就认定,这俩老叫花和满城的老叫花都绝非等闲之辈,不但不能得罪,还得当亲爷爷亲奶奶来好好敬着,被这俩笨蛋搞成这样,报应来得虽然有点儿快,却远不到分寸。吴刺史深晓其中利害,却把自己推出来顶缸背锅,其心可诛。
来到大牢的大门外,贺广福倒抽一口凉气:犯人站岗,狱卒倒地,叫花子行走得意,有酒有肉。
贺广福回头:“把你们公服全都脱了,穿上寻常百姓衣裳,去一个人到我家,拿我便装。把朱有迅的那套七品官服也给我拿过来。”
看贺司马脸色,六房三班无不清清楚楚:现在稍有怠慢,挨棍子事小,丢饭碗事大。更倒霉一些的,万一被咬断了大拇指,那就亏舒服了。因此,司马一言,无不动如脱兔。没多大一会儿,各色齐备。贺司马当众换了服装,带着大家坐在大门外。
司马:“里面的老人家们,县令朱有迅已经失踪,县尉朱开山被刺史衙门责罚,卧床养伤。其错其失,如何给老人家们弥补,还请一一垂告。我,荥阳司马贺广福,不敢以官身自居,坐地静候,请老人家们不吝指教!”
里边叫花堆中一个女声传来:“把我们金条抢走,先还回来,再来说三道四。青天白日,抢劫穷苦百姓,你们不敬我大唐皇帝,也该替朱全忠那个小混混儿想想。他让你们到这里任职,不是拿老头老太太老叫花子耍威风来的吧?”
金袋子早就备好了,老太太话音一落,迅速传了进去。
贺司马:“我等知罪!老人家还有什么,贺广福洗耳恭听!”
还是那个女声,还是从人堆里传出来:“为什么无辜抓捕我们?是大唐不许讨要,让老人家活活饿死,还是朱全忠不要列祖列宗,要饿死天下生灵?昨晚直到今午,这么多人水米不能入口,刺史衙门和管城衙门,意欲何为?全都让饿死在此?有吃的没有?有,送来,没有,请司马大人打道回府。我们自己有钱了,可以指派牢犯出去采购。你们的狱卒,可不在我们养育之列,饿死一个,你们须得拉走一个,免得被饿急了的犯人分而食之。”
贺司马大声叫好,说:“谢谢老人家提醒。您看,这样行不行,大家这就到大街上,找酒店饭馆,尽情吃去,这里污秽肮脏,绝非久留之地。此前管城衙门所犯过失,刺史衙门会找机会补偿。各位老人家吃过饭后,咱们到管城衙门外面,坐地洽商,老人家们,行吗?”
还是那个老乞婆:“里面有人病倒了,得抬着,你们让开路吧,看在贺司马这个小官儿有些友善,我们就不赖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