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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照片(第2页)

也许我的例子举得有点不妥,可是道理是一样的。况且我们这行,原本就没有任何证据可言,退行后若没有正式宣告重出,而这期间又染指了不该过问的身外事,哪怕是人家找上门,出于无奈转而拜托他人,于他人算作结缘,于自己便叫做作孽。而这样的后果往往并不太好,轻则病,重则命。

很不合理,对吧?不合理也得认了,无法改变。

侯师父是一个老前辈,他自然是明白这当中的道理的。所以作为一个资深老江湖,他肯定知道这件事情他绝对不能过问。所以师父对他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因为师父担心他说完这件事以后,就是相当于把这件事委托给了我师父,在退行以后做这个事,是犯忌与不敬的。除非他已经忘记了当年洗手的时候,对着五谷五味鼎立下的重誓。

五谷五味鼎,是每一个师父按正规方式退行的时候必然要经历的一个程序。是自制大小不等的铜鼎,在鼎中放入稻、麦、黍、菽、稷五谷,意为称自己为民,民以食为天。以成敬食的姿态,这是在敬天;再将盐巴、辣椒、黄连、白醋、白糖放入鼎里,表示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而五味也表示世间人情百态。这是在敬人;然后要总结自己入行以来到底在五味中孰轻孰重,例如如果觉得苦大过甜,就多放黄连,反之亦然,生前的际遇将伴随生命消亡。这是在敬地。

拜鼎后需立誓约,表示脱离,永不插手,立誓的时候必须要清场,留下的在场宾客必须都是内行人,均为见证。之后才是入盆洗手。

师父对侯师父表达了他的担忧之后,侯师父洒脱的一笑,说我没有要叫你们帮忙啊,我不过是叫你们来听我说说这个事情罢了。

师父若有所悟,显然他知道侯师父是在打擦边球。他也知道在退行以后,若是这种主观把事情转让给他人的做法,例如介绍别人做,或是拜托别人做自己抽成,也都是违规的。这也是为什么在行时,别人可以传口碑来带客人,退行后不问世事,一切只能随缘的道理。虽然还是有些许担忧,心想恐怕这种伎俩是骗不过祖师爷的。我了解师父,他一定是这么想的,但是他还是没有再继续做声,而是一言不发坐在那里,等着侯师父自己开口,讲出这件怪事。

侯师父看到师父不置可否的表态,于是就起身进屋,取来了一口皮箱子。这是个大约34寸大小的箱子,棕色带黑的外皮,已经磨损得残破不堪。皮革掉落的掉落,裂开的裂开,箱子的几角都有铜片包住,铜已经氧化得绿中发白,箱子口也是一个氧化后的铜兽头,已经面目模糊,分辨不清了,只能从外形上能够辨认出,这个兽头应该是一只麒麟。

原本若只是这么一个箱子,其实我大概会当成是古董一样欣赏和把玩。奇怪就奇怪在这个箱子的锁,竟然挂着一把很现代的上海锁。锁鞘大概有半个小拇指那么粗。锁眼里有断掉的半截钥匙,而箱子所有的封口处,都贴上了黄色的道符。但凡有点常识的人一看这箱子,就能够很轻易地分析出,这个箱子是用来封住某个灵异东西的。

我看那些封条都还完好且牢实,这说明侯师父从收到这个箱子起,就不曾尝试打开过。师父说,侯师父勉强能算作是道家人,因为他的师父是道家某个仙师大名鼎鼎的大弟子,后来离开师父自立门户,创立了名字里有“九”的新派,并在洞中苦修多年,尝试简化了一些道法,也创造了一些比较具有杀伤力的法门。侯师父算起来,也只是第二代的弟子。侯师父的徒弟和我是同辈,不过却在师父洗手后,开始经商。也算作一并退出了。侯师父有一个师姐,在宜柳二州非常活跃,门徒十余人。而他的师姐,也是为数不多的女性行家。

所以当我们看到那些作为封条的灵符的时候,也就理解了侯师父不敢擅自打开的原因。他其实比谁都希望知道这箱子里的秘密,却只能假借我们的手,自己还要装作一副无知透顶的模样,并且这个送来箱子的人,一定是和这个箱子的内容有关,也一定知道侯师父已经金盆洗手。

师父看着箱子,沉默。于是我看着师父沉默。许久后,师父突然对着我说,我们把箱子打开看看行不?接着师父转头对侯师父说,侯师父麻烦你借点工具给我,我要撬开这个箱子。

于是侯师父起身去拿工具箱,这也证明他和师父在演戏,用拿工具来向师父表明,他其实早就想这么做了,否则他一定会推搪或是阻止。

接着师父又找侯师父借来几本道经,翻阅了很久,然后按照道经上的指示,隔空起咒,接着那些道符,全都好像磁铁消磁了一般,自己掉落。

我看到这一幕,感觉太神奇,就像是变魔术一样,后来师父才告诉我,这个顺序是不能混乱的,如果先开锁而不是先去符的话,很可能就会出大麻烦,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送来这个箱子的人以外,恐怕是没人知道这个箱子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所以师父选择了先去除外面的道符。

在各行里,都有收集一些鬼怪魂魄,而封存在某个容器中的方法,也就是常常有人说到的“封印”,而事实上我们行内并不这么称呼,通常说的是“收”或者“拿”,封印和收拿,无非也只是角度上的不同而已。

师父要开始开锁了,他没有破坏锁和箱子,因为他担心这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又或者是触怒到什么东西。而是小心翼翼的,用尖嘴钳夹着断了的钥匙,然后一点一点把钥匙的断裂端夹平整,平整到他能够用钳子夹着钥匙扭动,这才打开了锁。当锁弹开的时候,我明显地看到一股灰尘从锁眼里扬起,像是锁了很久,都积灰了。

师父看了我一眼,也看了侯师父一眼,此刻的侯师父,已经站在了我们身后。于是我们一言不发,取下了锁。然后我和师父一人扶着一侧,因为我们各自还要用另一只手来以防万一,万一事情不对,坟土立马扑面而上。

箱子打开了,没有发生任何奇怪的情况。箱子盖的内侧,是一张发黄的油纸,估计是制造这个皮箱的年代就已经是这样了,而这个皮箱起码也是解放前的东西了。那张油纸的正上方上,用书法楷体字写着:

“广西贵县阳江皮具厂”

字是从右写到左,而且全是手写的繁体字,自己已经有点褪色,这更加说明了这个东西的年代。这排字的下面,画着一些类似清明上河图那种反应市集和人民生活的画,从画中人物的穿着,已经不是古时候了,应该是民国初期的东西了,油纸有点残破,还隐隐约约,有一滩水渍的痕迹。箱子的内衬,放着几样东西。有一双老年人穿的那种黑表白底的布鞋,有一束用红绳捆住的不知道是胡子还是头发的毛,有一个拳头大小铁盒子,里面装的全是土,还有三根没有点过,但是已经断成几节的香,最可怕的是,还有个纸扎的小人,浓眉大眼,微微笑着,却因为纸的白色显得非常诡异,看上去就跟我们平时去给长辈上坟的时候,烧的那种纸人。而纸人的脑门上,用细线扎着一张黑白的照片,相片中是个看上去50多岁的人,从相片的质地和发黄程度来看,差不多也有近30年了。

我和师父都还在一头雾水的时候,刚看到相片的侯师父却突然一声大叫,再也顾不上装模作样,捧起纸人,双手微微颤抖地说:

“是他!怎……怎么可能是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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