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怜说话之时,屋子内安静了一瞬。
高氏冷下脸,目光微沉地盯着穆怜说话,听着她颠倒黑白的话语,却也不是疾言厉色的打断,反而冷眼看着她要如何继续往下说。
穆怜跪在地上,膝盖传来阵阵的刺痛,从前柔弱惹人生怜的把戏也收了起来,眼眸之中浸满了怨毒之色,扬起下颌,像是在蔑视和嘲讽在场的人。
“我若是嫡女,我便不会这样费尽心机的去争抢,有太太这样一个好母亲,又哪里等得用我这样去筹划……便是六娘也只是得多亏有了她这个嫡女的身份,才能在今日保住了她,她若是没了这层身份,便是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她目光森森地盯着还在哭泣的穆葭,她扯着嘴角阴鸷一笑,她抬手指着穆葭,道:“我告诉你,你若和我一样是庶女,那便是品行不佳,心思恶毒。你得多谢老天爷让你投了一个好胎,如今大家只会说是你被我挑动,才一时做错了事,什么及时止损都是什么鬼话!今日我背下这所有的罪名,可只有六娘你心里自己知道,你内心无穷的嫉妒和丑恶。”
“我有私心,我是在故意算计你,可你心里若是没有这些谋求算计,你怎么会轻易上当?六娘怎么也说是三太太一手教养的嫡女,你大兄那么厉害,你又怎么会是个蠢笨的人?说到底是你自己早就想要这样做了,我的挑拨只不过是给了你一个由头。也是你命该如此,要被一个庶女给踩在脚下,真是可怜得很!”
说着穆怜便痴痴地笑了起来,眼角还挂着泪花,说不尽的讥讽。
穆葭面色难看,哭声也停顿了一下,她望着穆怜还在奋力攀咬折辱她,眼底丝丝的阴郁差点就迸发了出来,她低下眼眸,哭道:“是我心思狭隘,才有了今日的过错,六娘认了。可是六娘最后也是想通了,既然为自家姐妹,我又怎么能轻易去害了她们,我不如四姐姐心思毒辣,做不出这样背德之事。大伯母,六娘知错了,求你看在六娘并未做下害人之事,从轻罚了六娘吧。”
穆怜今日因着穆葭败了,依她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会轻易放过了穆葭,她捂着嘴连连冷笑,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才望着高氏道:“太太行事公正,不会就这样轻易信了六娘的话?六娘说她没有下药,那便是真的就没有吗?我留了后手,可谁又知道六娘现下为了推脱责任,会不会撒谎了呢?反正今日的罪,四娘认下了,可太太千万不要放过了另外的凶手。”
穆怜紧咬不放,穆葭面上故作示弱流泪的神情都几次差点绷不住破裂,她想了想,又默默流起眼泪:“四姐姐是觉着一人受罚不甘,所以才这样想拉着六娘一起受罚,四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我……我认了就是,到底是我自己先错了。”
穆怜讥笑地看着高氏:“太太说要秉公处理,我也不过是想要一个真相。”她语气一顿,目露寸寸凶光,又说,“我也想知道六娘到底是真的做了,还是假的做了。”
“当年蒋姨娘为证自己和五娘的清白,敢发下毒誓,那六娘你又敢为你所做之事发下毒誓吗?”
穆怜目光死死地盯着穆葭,眼见着她退缩了一下,她反而又笑了起来,她一把抓住穆葭的手,并将她举起,随后自己也举起手,指天发誓:“你不敢?我敢!”
“我穆怜对着皇天后土发誓,兰学应考之日发生之事,是因我穆怜一人私心所起,我恨她们与我同为庶女,却高我一等,我恨府上家奴捧高踩低,因为她们得宠,而还有被欺辱,我恨她们是害死我生母命丧异地的凶手,我还恨老天为何要将我们分为三六九等,让我受此不公,而你们却一生下就是嫡出,有亲人庇佑,家族维护……所以我发誓要报复她们,不让她们活得比我痛快!我要她们难受得发疯,一辈子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我若不是出自此心去算计她们,那就让我一辈子受人欺凌,卑躬屈膝不得出头之日,且不得好死。”
声声怨毒让在场众人背脊阵阵发寒,瞧着穆辞的模样就如同一个从阎罗殿爬出来的索命厉鬼。
穆怜又是一把扯近穆葭,穷追不舍的逼问道:“我说完了,该六娘你自己了。你发完毒誓,我便就信你什么都没做了。你快啊!”
此刻的穆怜神色狰狞,穆葭内心油然升出恐惧之色,奋力想要挣扎穆怜抓着她的手:“我,我没有做,我为何要发誓,你要我与你受罚,我便与你一同受罚就好了。”
穆怜嗤笑:“是你…!”心虚二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
她便被人一巴掌扇倒在地。
嘴角裂开,流下一道红色的鲜血,脸颊也肿得老高,双耳嗡嗡地让她阵阵恍惚。
片刻,她抬手轻轻触碰自己的脸颊,抬起头看向匆匆赶回来的穆梁,讥笑出声:“父亲是赶回来要打死我的?”
穆梁怒火中烧,指着穆怜的手有些微微颤抖道:“孽障!我怎么养了你这个孽障!这些年你一直乖巧懂事,我心以为你痛改前非,不学你生母的模样,要好好悔过,没想到你却是包藏祸心,不思悔改!”
接到高氏传来的消息时,穆梁还有些恍惚不信,可在门口听了许久穆怜的话与她发下的毒誓,他发现这个孩子心中竟然有怎么多的怨恨。
穆怜早就将所有都抛下,她无畏地看向穆梁:“即便这样我身体里流着的还是父亲的血。你觉得女儿品性卑劣如此,不配为你的孩子,可我却觉得我与父亲一样都是冷血无情之人。”
辱骂生父,让所有人都觉得穆怜是真的疯了,在找死。
穆梁脸色气得涨红,还是高氏上前将他扶着先坐下,又让吴妈妈给到了一盏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