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不得不说,这可太有些智谋了。表面上是中国人起的暴乱,实际上呢?是被其他人所控制的。”李敢满脸戏谑。
叶微舟忽然笑了:“是啊,这可太有些智谋了。”
她笑得双肩都在抖动:“以至于有些蠢人,因此险些放弃了她的一生所爱。”
李敢听懂了前半句,后半句却没有听懂。但在他想要仔细问问之前,叶微舟却率先道:“我要走了。”
她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还有,不必称呼我叶小姐。我是钟太太。”
李敢一愣。
她走得很快,李敢并未追赶上前。
——按照吕仕逸和叶慎举两个人对他的嘱咐,他已经把真相、物品,都基本交给了叶小姐。哦,不,是钟太太。
未来的事,必定会越来越好的。
叶微舟坐在舒适的船舱,拆开外封读信。
吕仕逸写得一手清秀的好字,内容并不长。他写道:“钟太太:知道你一直对湘湘极为照拂,你们也是极为要好的朋友,我总在想,湘湘的死,你一定会心存愧疚。可那与你无关。她一直喜欢海关,也许可以这样说,她喜欢为了这片土地、这里的人做些实事,而不是一辈子待在闺房,更不是相夫教子仅此而已。她想要走出去,去闯一闯。是你啊,钟太太,是你给了她这样的勇气。”
叶微舟的眼睛有些湿润。
她抬手揉了一下,继续往下读:“我听说湘湘遇袭的时候,因为有你赠送的手枪,所以坚持了更久的时间。她一定很高兴。她以前一直都不得不屈从,而这是令她觉得过于痛苦的事。嫁给胡笙、被田中凉介保护,都令她痛苦。而在那一次的袭击中,她没有屈从。她的死亡不是痛苦,而是解脱和升华。就如同她最喜欢的句子——”
叶微舟的眼泪砸落在信纸上,晕染开一片模糊。
她开始抽泣,努力地望向窗外,希望稳定下自己的情绪。
吕仕逸写在最后的那句话,是鲁迅先生所写:“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叶微舟的眼泪终于彻底决堤,哭得难能自已。
——
抵达上海的日子,已经临近新年了。
田中凉介已经离开了上海,就如同他所说那样,带着吕湘火化后的骨灰一起回到了家乡长崎。如今的上海,已在吉田的“统治”之下。
出现在码头迎接的人完全不出意外,是钟岸。
他穿着黑色的西服,比起叶微舟离开那天显然清瘦了太多。叶微舟鼻头一酸,加快了脚步,推开前方阻拦的人,朝着钟岸小跑而去。
只一眼,钟岸便认出了人海中的叶微舟。见她小跑,他也向前迈开了步子,不论暗中的日军如何判断、是否会开枪——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枪声没有响起,钟岸脚步一顿,叶微舟在下一瞬扑进了他的怀里。
近来上海的气温很低,海边便更为寒冷,可怀中的人是炽热的,像是一束光。
“对不起,”叶微舟在流泪,“我不应该不理你的。我……我很爱你,钟岸,我只有你了。”
钟岸侧过头,细细地吻着她的面颊,吻去冰冷的泪水。
何必道歉呢?他从来没有怪罪过她,从来都没有。
他所奉给她的,从来都只有爱啊。
回钟家公馆的路上,叶微舟一直抱着钟岸不肯撒手。前面开车的司机憋不住笑,钟岸硬是把满脸的狂喜与嘚瑟给藏了起来,任由叶微舟搂着他。
“煜飞呢?归璨呢?归舟呢?他们都还好吗?”叶微舟这才想起其他的人。
“他们都很好,”钟岸看她的眼神极为温柔,“原本他们都要来接你,但是吉田说不行,只准许一个人来码头。所以,他们便只好在家中等着你。”
果然,田中凉介离开上海以后,接管了上海的便是吉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