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存中就这样跪伏在地上,直到所有的声音尽皆消失不见,他方才缓缓站起身来。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他咬了咬牙,军中这些将校着实该死,他是禁军的大统帅不假,可是大多数时候都是亲自带兵守护皇宫,所以这大营来的反倒是不多,虽说偶尔会前来查问,可现在看来显然不周全。之前他只以为军中有小疏漏无大过,现在看来,哪儿是什么疏漏,到处都是窟窿。“呼!”他深吸一口气,好歹陛下给了机会,不管是为了自身还是为了陛下圣恩,若是他不能够将这禁军收拾出一个模样来,他也无颜去面对陛下了。“来人!”“传令各部兵马校尉以上之人,立即到中军帐待命,一刻钟不到者,军法处置。”大宋军制,一都为百人,设正副都头,五都为一营,设正副指挥使,五营为一军设军都指挥使、军都虞候,十军为一厢,设厢都指挥使。当然,根据地方不同一厢兵马的数量差异也很大。一般来说,边军很多都是超额的,但是在内部驻守州府之地的,大多都兵额不足。但是,总体来说,各地方兵马的数量大多在两万上下。禁军基本上也差不多,所以杨存中传令便是让所有禁军中军官尽皆前来。此次的事情不仅是欺上瞒下,几乎是从根子上都坏了,若是不从新整治一番,轻描淡写根本没有任何的效果。杨存中先行到了中军帐中,很快,一应将校便是匆匆而来。最先赶过来的,见到杨存中在帐中端坐,便是笑着上前准备招呼,然而,杨存中冷面寒霜,让前来之人心中颤栗,只能乖乖坐下等着。一刻钟到,杨存中略微扫了一眼下方众人,而后狰狞一笑,“来人!”有亲卫进门,只听杨存中喝到,“所有人可都到了?”“禀大帅,三军二营指挥使以及五军一营、七军三营、八军五营之下七名正副都头尚未赶来。”“这些人可是前往巡营了,亦或是有其他缘故?”“并未呈报任何原因。”“好、好!待到他们前来,直接拿下押入帐中。”亲卫得令而去,帐中将校神色各异,今儿个大帅这神色不对啊。没多久,亲卫便是将几个人押了进来。“本帅的令兵是如何给你们传话的。”杨存中淡淡的问道。一人赶忙拜到,“大帅恕罪,末将安置麾下兄弟,到的晚了一些。”“啪!本帅问你,令兵是如何传话的。”“中军帐待命,一刻钟不到,军法处置。”这人忐忑开口。“副将,本帅聚将,按令不到者如何?”“斩!”下首的副将忐忑开口。“军中无戏言,拉下去,斩!”“大帅饶命!”几人惊呼出声,他们实在没想到,不过晚了片刻竟是要丢了性命?其他将校也是神色苍白,想要上前帮着说话,可见到杨存中冰冷的脸色,又不敢起身。“拉下去!”见此,亲卫直接将几人拽了出去,只片刻,亲卫回返,“大帅,违令之人已经处斩。”“请军杖!”亲卫转身而去,不多时便是手持军杖前来。“本帅治军不严,愧对陛下,当自领八十军杖!来人,刑杖!”说罢,他一把将矮几之上的物事扫落,自行伏了上去。帐中将校赶忙起身拜到,“大帅,此乃我等过错,如何让大帅代受?”“哼,稍后自有你们受罚之时,来人刑杖,不尊令者,斩!”两名亲卫咬了咬牙,上前先行朝着杨存中一拜,而后起身说到,“大帅,属下冒犯。”随后,二人拎起军杖便是打了上去。“啪、啪、啪……”虽然两名亲卫已经尽可能收着力气,可还是很快渗出血迹,杨存中双手紧握案几,紧咬牙关,额头上冷汗淋漓。一连打了二三十下,副将起身将两名亲卫踹到一旁,随后拜到,“大帅,莫要打了,末将愿替大帅受刑!”其余众将也尽皆伏地拜到,“大帅,我等愿受刑。”“放肆,军令既出,岂有更改之礼?童安定,你亲自给本帅刑杖。”副将看着杨存中的面容,一咬牙站起身,将一条长凳拽过来,伏了上去,“来,本将与大帅一同受刑!”其余者见此,当即效仿,“末将愿随大帅一同受刑!”杨存中有些欣慰,也有些怒火,这些混账一个个都安稳的太久了。“既如此,亲卫行刑,众将尽皆杖五十!”亲卫见不能拦阻,只能继续唤人前来。于是乎,中军帐之内,噼噼啪啪的响声不断,好半晌,方才停止下来。“快!唤医官前来给大帅诊治。”副将童安定不顾自身伤势,赶忙开口。杨存中挥手将扶着自己的亲卫推开,咬牙站定,“当年与伪齐战筠州,本帅受五箭三刀依旧能杀敌,区区八十军杖,还要不了本帅的命。”“你我众人,大多是生死袍泽,今日本帅有几句话要对你们说。”“你们中,也有不少是从普通兵卒一步步立功,位居将校。可还记得,初入军中之时,最恨的是何等人?”不待众人回答,杨存中便是喝到,“最恨的便是那些贪墨军饷、喝兵血的混账。当兵吃饷,咱们麾下每一个兄弟背后都有妻儿老小,上官贪墨的多了,也许便会有家人饿死。”“我等能够站在这里,一则当感恩陛下、感恩朝廷。二则当感恩袍泽护持。三则当感恩家中父母妻儿。”“可现在,你们尽皆都忘了!”“你们吃空饷、喝兵血,一个个嚣张跋扈、妄自尊大,良心呢?”“咱们兄弟一路走来,九死存一,你们可对得起那些为了护持我们而死的袍泽兄弟?等你们死了,可有颜面去见他们?”杨存中的话让在场将校尽皆痛哭流涕,谁又生来便是坏人呢?想当初,他们也尽皆是热血儿郎。“如今禁军空饷严重、兵卒不利,责任尽在本帅。陛下将禁军交给我,却是变成这般模样,本帅对不起陛下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