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虚假,没有掩饰,没有猜忌,也没有怀疑,他不知道赵泽风究竟知道了多少,但对方能站在这里与他对峙,便已经说明一切已然无可挽回。
而他们自当年太原一别后便如风中残烛的交谊,也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
总角之年的嬉笑怒骂犹在眼前,但……终不似,少年游。
谢樽目光落在赵泽风紧锁的眉头上,心中除了淡淡的惆怅与释然,已然再无其他。
“为什么?”赵泽风的声音疲惫沙哑,他有太多问题想问,却不知该从何问起,一切问题都早已没了意义。
他的人自北境归来,查出谢樽确实用过“怀清”这个名字时,他只微微阖眼,道了一句果然如此,无尽的悲伤将他缓缓溺毙。
他杀了叶安,他们之间已然再无半点可能,他甚至没有资格去愤怒去仇恨,两人之间从无对错,只是人事易变,命运无常。
这段时至今日他都倍加珍惜的感情,终于变得面目全非。其实它早就死了,死在十四年前谢樽死去的那个冬天,走不出来的一直只有他一个人。
自谢樽回到长安,他就从未相信过他。
他们一起长大,彼此之间实在太过了解,他从不相信谢樽会忘记陆景渊,也不相信谢樽会坚定地站在自己这个……乱臣贼子身边,但他仍然心怀希冀。
从一开始,他们的重逢便毫无喜悦可言。
“我选择了陆景渊,仅此而已。”谢樽笑了笑,没再解释。
谢樽侧身背光站在山岗之上,浅金色的日光越过山岗,为他镀上了一层融融暖光。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赵泽风脸上血色尽失,他避开了谢樽的目光,嘴唇翕动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看他这副模样,谢樽心中也有了思量,他淡淡移开目光,背起剑匣率先往山岗那边走去。
“跟我来吧。”
越过这座山岗,便可见远处一座高耸的山峦拔地而起,其上的宝塔万年如一,似有日光流转,星月停驻。
谢樽已经四年没回过玉印塔了,叶安墓前无人洒扫,也不知变成了什么模样。
玉印山周围的奇门遁甲早已随着叶安的逝去变得荒废,谢樽没费什么力气便到达了塔下。
塔中杂草丛生,没有一丝人气,他站在叶安墓前,轻轻抚上了面前冰冷的石碑。
“师父,我回来了。”
赵泽风没有靠近,只是沉默地站在远处,看着谢樽一点点将碑边的荒草除尽,又捏了个不甚好看的雪人放在了石碑之下。
“可惜不是春天,没有师父钟情的桃花,便用这个将就一下吧。”谢樽坐在碑前,笑着将雪人的脑袋有又摆正了些,
“你看,很像你不是吗?”
虽说叶安死后化作飞灰不知去了何方逍遥,但谢樽仍是按照玉印塔的惯例为他立下了这块石碑,也算留作念想。
做完这一切,谢樽起身向赵泽风看去,眼中无喜无悲。
两人沉默着对视半晌,夹杂着雪粒的冷风吹过,银白地枪尖在空中划过一道弯月似的银光,挟着尖啸的风向谢樽袭来。
不过瞬息而已,游龙枪尖距离谢樽的咽喉便已是咫尺之遥。
散落的长发拂过枪尖,谢樽不躲不避,只是着赵泽风颤动地眼眸平静道:“你杀不了我。”
他不能死,赵泽风比谁都清楚。
“拔剑。”赵泽风哑声道,“让我看看这么多年,你究竟有几分实力。”
这么多年来谢樽从未用过全力,少有人见他出手,所有人都畏惧他的深不可测,赵泽风也想知道,眼前之人平静表面之下隐藏的究竟是浅潭还是深渊。
“没有意义。”谢樽轻轻摇头,随即伸手握住了游龙枪,一点点将它掰到了一边,赵泽风重心下沉,掩在袖下的手臂青筋毕露,最后却仍是不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