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得太晚了,早餐都收掉了,也来不及给你重做,再晚点,火车都要开了。”
“没事,我随便吃点就行。”
纪轻舟接过孙姨递来的食盒,心想这交换来的“婆婆”对自己居然还挺照顾。
也不知是为了她的面子好看,还是本性就随和。
就着橄榄茶吃了几块糕饼垫了肚子,待解予川上完厕所出来,三人便坐上了解家雇佣的人力车,在佣人们的目送下,从国学书斋的门前经过,走上坑坑洼洼的石板路,跑了起来。
苏州的人力车脚踏上有一铃,跑起来叮当作响,听着很是生龙活虎,但第一次坐黄包车的纪轻舟瞧着前边车夫弯曲的脊背,心中却颇不是滋味。
最好是有辆计程车,他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但扫了眼周边拥挤狭窄的道路,便知这是妄想。
独自乘坐一车,无人闲谈,纪轻舟也不想让车夫累得急喘还要同自己聊天,就只好安静地观察沿途的建筑与民风。
一路寂静无言,车铃声听得人心发慌。
直到来到了火车站,纪轻舟才又提起兴致,对即将乘坐的一百年前的火车产生好奇。
车票买的是头等座,拥有独立包间。
包厢内环境则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不仅座位宽大舒适,垫有天鹅绒垫,脚下甚至还铺了地毯。
坐进包间后,解予川就问乘务员拿了份报纸打发时间。
纪轻舟原也想看报,但见解夫人很是无聊的样子,为了套话,便同她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套话不是那么容易的,多亏解夫人是健谈的性格,这一路聊下来,还真被他套出了点东西。
这是关于纪云倾的。
他之前有猜测过此人的身份,却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是个京剧演员,并且在京城那块还挺有名气,只是不知得罪了谁,差点断送性命。
大概去年年底,为了避祸,纪云倾逃到了上海,但依然没能摆脱那些人的骚扰,被逼得在上海没有戏唱,连维持生计都成问题。
估计也是为了找个保护伞,才不得已答应了这门荒唐的亲事。
这令纪轻舟心里也警醒了几分。
这时代本就混乱,他所顶替的身份还惹了麻烦,看样子当前最明智的选择还是抱紧解家的大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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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一路哐哧哐哧的,约莫两个小时后就到了上海火车站。
车站临近公共租界,在连接北浙江路与北河南路的界路上,也就是后世人口中的老北站。
纪轻舟对此时的火车站还挺感兴趣的,毕竟他上学的时候也曾逛过铁路博物馆。
可惜没时间让他好好观察,一出车站,他便被解家人带着上了一辆小福特,一路匆匆地开进了租界。
若说此时的苏州还保持着白墙黛瓦、小桥流水的原生态古城景象,上海租界内显然已初具现代城市之雏形。
金色阳光笼罩的街道上,汽车、马车、有轨电车、自行车与黄包车交错穿行,嘈杂的人声、车铃声、引擎声接连不断地涌入耳朵。
纪轻舟靠在副驾驶座上,眯着眼望着外面的街景缓缓流动。
感觉自己像个剪辑师,安静地凑在屏幕前,看着一幕幕场景在视野中倒带,一时间思绪漫无涯涘。
明明昨日清晨还在高层公寓中俯瞰城市美景,如今倒换了副视角,似背井离乡几十年的游子回到了故地,怅然地对比着现世与脑海记忆的种种偏差。
1918年的上海,西人眼里的远东第一大都市。
摩登之城,时尚之都,充盈着一切矛盾的元素……
他会在这里,开启怎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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