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星星,点点滴滴的碎片,只拼凑成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穿着与阿拉珠一样的胡服长靴,再往深处想,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但必是害过那个阿娅姐姐,阿拉珠这才借一尊泥塑的像来向她寻仇了罢?
她不知道。
那北羌男人死死按住了她,她的身躯嵌进厚厚的毡毯,几乎要破开木地板被压进这朱玉楼的砖石里去了,一身的骨头险被碾碎,气都喘不顺畅。
朱玉楼门窗掩着,隐约听见声音远去,很快又响起了鼓声、喝声、祝祷声,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听不清楚。
她被麻袋困着,那北羌男人就在一旁看守。
挣扎亦只是徒劳地挣扎,她在那北羌男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只觉得这一分一秒都如一月一年般分外地长。
霍霍然门被推开,有人叽里咕噜地说了什么,继而身上一松,压着她的那个人单手将麻袋提了起来,她好不容易喘过气,又被那人扛上肩头大步往楼梯下走去。
一出门便是冰天雪窖般的寒气,黑洞洞的麻袋透进来几分光亮,她透过光亮极力睁眸张望,只知道这似乎已是朱玉楼外,一股香灰的浓呛味和铜盘银铃的撞击声昭示着此处已经开坛做法了。
那北羌男人将她扔在地上,叽里咕噜地说着听不懂的羌话。
有人道,“公子,捉到了妖物!”
哦,公子,公子也在了。
听见那熟悉的声音问道,“什么妖物?”
那人声音低沉冷峭,好似十分熟悉,却又有八分的陌生。
有人回道,“这妖物冲撞夫人,冒犯天神,兰台的厄运皆因这妖物而起!”
小七心里一凛,她怎会是什么妖物。
她在麻袋里蜷曲地挣扎,像极了一只被活捉的小兽。
忽而眼前一亮,有人扯下了麻袋,她总算看清了周遭。
周遭黑压压的一片,她看见公子,看见北羌王,看见认得的人,与许多不认得的人,燕人,羌人,萨满,婆子,寺人,什么人都有。
他们有人端然坐着,有人肃手立着,唯有她狼狈地倒在地上。
便见公子拍案而起,沉脸斥道,“荒唐!”
那北羌老者按住了那人的手,“大萨满是天神的化身,公子且看。”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天神?
北羌的天神亦能管得到燕国诸人吗?
无人知道。
她惶惶然环视周遭,见那大萨满戴着丑陋骇人的面具,满头的七彩翎羽阴森可怖,一身的神服挂满铜盘银铃,绣满了虎蛇蜥蛙。拜了四方、召唤诸神,威严的手杖一顿地,一身的古镜撞出铮然的响声。
撞得她心惊肉跳,头皮发麻。
余下小萨满念念有词,一手持鞭,一手击鼓,忽地往她身上撒来什么东西,大萨满长袖一挥,霍地一下,她身上竟然起了火。
那火就烧在她脸上,烧在她发上,烧上了她的衣袍裙摆。
那是真真切切的火呐。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起了火。
她蜷在地上挣扎,魂不附体,无处躲藏,勒紧在口中的布条亦使她出不了一丁点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