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卫前沿哨所,地处偏远,督军府运输钱粮多有损耗,商人运送粮草,时常有马贼百姓骚扰,动辄有性命之忧。臣斗胆,叩请陛下,请许臣以无主之地,发卖于商人,准其招募百姓耕种,建立坞堡,为边军存粮!”
“臣再奏,甘肃长城恐无数万民夫不得其成,甘肃偏远人口稀少,征调民夫则势必伤农,而卫所之兵家中亦有田地,又有守护边关哨所之责,不敢轻动。臣愚钝,请上赐闻!”
朱允熥看了之后,陷入沉思。
甘肃卫隶属大明九边之一,边关苦寒之地,士卒不易。打仗打的就是钱粮,从中枢或者就近的粮仓调集粮食去边关,路上的损耗太大,试想一下,三千人的运粮队伍,若是走上半个月,光是这些人吃,就能吃掉天文数字。
一直以来朝廷奉行的政策是,让商人运粮,民间商人运送粮草到边关,换取朝廷允许发卖的盐引和茶引,互惠互利。
但是,那地方民风剽悍。
就好比后世的抢劫警车是违法行为,那里胡汉杂居,而且人人有马来去如风,管你是谁,他们先抢了再说。
一来二去,运送粮食的商人们,宁可路远,选择其他安全的边镇,也不愿意往那边去了。
杨春这个建议很好,那边有大量的无主之地,发卖给商人是笔收入,同时让商人组织百姓开荒,用每年生产出来的粮食,充实边关。同时建立庄园抵御盗匪,扫清匪患。
“可!”朱允熥提笔写道,“甘肃卫治下田地,按照五军都督府存有之数,择其发卖,允许商人招募百姓耕种。”
写着,朱允熥笔锋一转,“但,地方匪患本就是卫所职责所在。尔甘肃卫一万五千大军,坐视乱民马贼骚扰粮道,岂非无能乎?着,即刻扫清匪患,劫掠官粮之马贼,杀无赦。抢劫之乱民,择青壮充军。着,军中断事官,武功司官员,详细记录剿匪事宜,报与五军都督府。”
然后,朱允熥再次写道,“中军都督杨春,尔所奏请让商人耕种,充实军需,实为好事。上,心甚慰!赏,御酒二十斤,棉布十匹。”
不过随即下一个问题,让朱允熥有些犯难。
甘肃卫总兵在奏折中提及的,修建长城。
后人看来修筑长城是劳民伤财消极防御的体现,可现在这个时代,边关不可能有庞大的军队,而且塞外的敌人都是机动性超高的骑兵。那么长城的存在,就是军事中的必然。
修长城要民夫,这年月没有任何的机械,全部是肩挑手抬。
脑子里正想着,忽然听到老爷子的声音。
只见朱元璋从外面进来,笑呵呵的说道,“可是有难办的事?”
昨夜,朱允熥做了个不可描述的梦,打了个激灵。
清晨,又被尿憋醒。
掀开被子,他看着褥子上那一团已经干了的污渍微微皱眉,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在心里微微叹息。
少年人的身体里,总是有着熄灭不了的火焰。随后起床梳洗,到后殿之中打了一趟军体拳,五十个俯卧撑,又跑了两圈,直到出了许多汗,身体里的火似乎才消退不少。
“皇爷爷起来了吗?”坐在偏殿的书桌前,朱允熥一边擦脸,一边问道。
朴无用垂首站着,低眉顺眼,“皇爷昨夜没回奉天殿安置,在惠妃娘娘那儿睡的!”
朱允熥恍然大悟,不禁笑道,“老头行啊!”
接着他没有马上用早膳,而是让王八耻把奏折捧来,细心的看着。
作为皇储,他不但每每在老爷子和朝廷大臣商议政事的时候要旁听,发表意见。而且,老爷子还许了他批阅奏折的权利。
当然,他批阅之后,老爷子还要再看一遍。
从皇储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君王,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只有先洞悉这个帝国的内政和缺点,才能在以后做出相应的改革。任何的改革都是建立在以前的制度之上,必须要贴合实际。
若是直接上来就什么大力发展商业,这个也改那个也变,不切实际的拍脑门,只怕不但于国家无益,还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越是深入这个时代,这种感触越深。很多事,千万不能拍拍脑袋突发奇想,你认为的好东西,要真正能适应这个时代,真正能给国家和百姓带来好处,才是好东西。
满朝中枢大臣,各个都是两榜进士,他们或许有些迂腐,但在治理国家一事上,他们的能力和看法,远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第一份奏折,河南布政司使许珪奏。
“今岁,河南开封,彰德两府大旱,田收十不足其四。百姓只可果腹,于赋税无力。臣斗胆,叩请陛下免除两府百姓夏税。”
第一份奏折就不是好消息,我们这国家太大,哪怕是再太平的世道,也总有地方,遭受天灾人祸。
朱允熥提笔,工整的写道,“即命镯其税(免税),着户部给事中,督察院巡按御史,核算河南旱灾之地百姓人口,免除夏税,以安民心,以显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