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放下筷子,正色道,“孙儿谨记皇爷爷教诲!”
“咱老了,以后的江山都是你的。这话现在咱说给你听,等你老了,也要教给你的儿孙听!”老爷子笑道。
“那可不容易!”朱允熥笑道,“孙儿将来生一大堆儿孙,可没那个功夫,各个都教!”说着,笑道,“皇爷爷,您老长命百岁,到时候您帮孙儿跟您的小孙孙们,说这些治国的道理!”
老爷子随手磕了一个鸡蛋,笑道,“你,就一个媳妇,还生一堆儿孙?”说着,大笑起来,“要想儿子多,就要媳妇多!”
朱允熥心中一喜,问道,“皇爷爷又要给孙儿找媳妇了?”
身为皇储,又是皇明的嫡孙,繁衍子嗣是他的责任,而且是第一大的责任。
“嗯,要不然咱为啥提拔他张善?连翰林没当过,直接点了他的布政司!”老爷子直接把鸡蛋扔嘴里,腮帮子动两下,咽下去了。
朱允熥一怔,“和张善有啥关系?”随即,心中明白了些什么,顿时有些面皮发热起来。
“磨磨唧唧,恁不爽利!”老爷子白他一眼,恨铁不成钢般说道,“你呀,万般都好,怎么女人的事上,这么啰嗦!”
“以前怕你年少伤身,不在你身边放女人。现在你都快当爹了,咱都说了,让你放开了随便找,你还扭捏上了!”
“孙儿没有呀?”
“还犟!”老爷子笑骂道,“你是大明的皇储,看上哪家的女子一句话的事,怎的还拖泥带水呢?你当咱不知道,你心里对人家张善闺女,不清不楚的?”
“你当咱不知道,你和他同船时那些事?”
说着,眉毛一立,“人家折子都上到咱这儿了,你要是不想要人家闺女,逗人家作甚?”
张善居然敢暗中告状?
朱允熥顿时心中大怒,想不到呀想不到,表面上老实本分有些迂腐的张善,竟然也会打小报告!
“喜欢就要,又不是上不了手,你犹豫啥?”老爷子继续骂道,“爷们爱女子,天经地义。你看上她就是她的福分,她老张家烧高香去吧!”
“男子汉大丈夫,女人多多益善。咱早些年打仗的时候。。。。。。。。。。”说着,老爷子一顿,似乎是想到,和自己大孙子说以往自己的事,有些不成体统,改口道,“赵宁儿是正妃,现在有了身子,你东宫那边的那个叫妙玉的,出身太低,终归上不了台面。”
“张善的女儿,怎么也是官宦之家出身,嫁入东宫,正好充实宫掖!”老爷子在朱允熥脑袋上拍一下,“这么大的人了,灭国之战都打过,还要咱给你操心这些事,羞不羞?”
两个五十两纯银大锭皇封不受,却在金銮殿上,提他那一路仨瓜俩枣的花费。
提就提吧,还摆弄着水萝卜粗的手指头,在那呲牙咧嘴,愁眉苦脸的计算。
老爷子喜欢的,就是这种憨傻耿直,某方面脑袋不够用,但是心里也拎得清,又有些小心思小聪明的汉子。
当下龙颜大悦,不但报了他一路的花费,还要命人带着陈寿等人,在京城中好生游玩一阵。
岂料,那陈寿又是拒而不受,还在奉天殿中,当着群臣的面,又说了一堆大实话。
“皇上万岁老爷子还了草民等的公道,又多给了田地,还报销了路上的花费。我们这些庄户人,若再占您老的便宜,那不是打秋风了吗?”
“庄户人家讲究的就是本分传家,清白做人,勤垦种地。可不敢多贪多占,不然丧良心,传出去也不好听。”
“能见着皇爷,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修来的福分,够草民回家吹几辈子的了。再说,马上就秋收了,家里一堆活等着呢。庄户人家,不干活在京城闲溜达,那不成二流子了吗?”
一番话,又说得老爷子眉开眼笑。
当着群臣面,若有所指的再次赞叹,“仗义!仗义!”
言外之意,你们这些大臣们,有时候见识还不如一个庄稼汉。看看人家,还多知道分寸进退。你们到好,给了权还想钱,永远没个满足的时候。
朝会最后,老爷子圣谕。
陈寿案,明发天下各府各县,命城池教谕夫子等人,说给天下百姓听闻。
老爷子,这是要鼓励天下百姓告官。
朱允熥忽然明白了,以前和老爷子说吏治之时,老爷子为何那么淡然。还说他所谓的廉政制度,是脱了裤子放屁,自己查自己。
这种民告官的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也不周全。可若是能长久施行,以百姓约束官员,未尝不是治理吏治腐败的良药。
官员们头上时刻悬着一把剑,自然要十二分的小心。
可是,不是哪个皇帝,都如老爷子一样,尸山血海中杀出来,不怕臣子非议的。后世说不定哪个子孙,好的不学,非要学仁君的虚头八脑,对贪官污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历史上,朱允炆继位之后,马上就把老爷子的大诰制给丢在一旁。而得位不正的朱棣,更是提都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