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让我去抢救仓库里面的貂皮大衣,那可是一万多块钱一件。”
“就是八万块钱一件碍你什么事?你是来给老板卖货的也不是来卖命的。”
“你撒开我,你把我拽疼了。”
“范厚坤,你怎么下来了?我让你拿的货呢?”
“快滚你娘的货吧,你这简直是拿着别人的生命不当回事,再不赶快往外跑,跑晚连命都没有了。别听他们的,跟着我赶快往外跑。”
“上面还有人吗?”
“有,还有好几个老板再抢自己的货物。”
“看来不来点硬的是不行了,这些人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
“你们别拉我,让我进去,我的货物,我的貂皮大衣。”
“如果你们再这样胡搅蛮缠别说对你们不客气,再说整个大厦都上了保险,你们不会有多大损失的。”
“啥时候了,还跟他们说那些,都拖出去。只要不死爱咋闹咋闹!能闹说明还活着!”
“只要人或者,啥都不是事!”
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声音。
消防车鸣啸着警笛开了过来,消防兵像田径场上听到发令枪开始冲刺的短跑运动员一样从消防车里冲了出来,在车里早就穿好了防护服,整备的利利索索,拔水带拉水枪朝着楼里着火的方向冲了过去。浓烟像刚刚打开瓶塞的可乐,带着一股冲劲顺着开阔的空间涌了过来,接着填满了整个大厦,给消防兵带来最大的困难是,在浓烟里根本找不到楼梯的位置,找到了楼梯的位置,再去找到引起浓烟的火源就更加的困难,浓烟遮住了视线,服装鞋帽塑料制品一切都是易燃的物品,起火后产生刺鼻的气味弄不好很快就会使人晕厥过去,在这浓烟和大火里面人的生命显得太渺小太脆弱了,是什么力量能让这些刚刚步入青壮年的汉子连自己的生命都不顾冲了上去。
这一年,福安最大的灾难就是福安大厦的火灾,尽管主管部门对于那里的消防措施有些遗漏,但是政府的应急能力时刻都没有放松。几乎以最快的速度把周边所有的警力都调动了过来,整个市民广场的人都清理光了,到哪都不缺少围观看热闹的人群,躲到隔了好几条街远远的地方看着从大厦里冒出的浓烟。几天后人们从新闻里知道,那场大火幸运的是没有出现任何人员伤亡。
两天后吴爱民再一次来到市民广场的时候,福安大厦的外面已经用蓝色的彩钢瓦围得严丝合缝,地面上消防车灭火后留下了一层厚厚的冰,抬起头看到被大火烧毁黑乎乎的墙壁和窗户。里面好像有人在情理大火燃烧过的灰烬和残留下来的物品。据说里面的钱币用铁锹往外铲,不否认铲出的灰烬都是等同于沉甸甸的钱币的损失。
两天前他就是在他脚下站的位置跟被他从大厦里面拽出来的女孩被警察赶出了市民广场,他只是从卖貂皮大衣老板的嘴里听到喊她的名字——范厚坤。至于她是哪里来的,又回到哪里去了再也无从知道。也没有知道的必要。不过这一天对他来说还是带来了不小的损失。
吴爱民那天出现在福安大厦完全不是巧合,巧合的是他的运气不好,他去的时候赶上了大厦烧起了大火。他在离市民广场不远的一家住户包了刮大白的活,本来早就完工了,那家的房主却一直拖欠他的工钱,如果不是在商业大厦里看中了一件羽绒大衣他并没有着急要钱的心理。
房主终于答应吴爱民这天上午让他去取工钱,取完了工钱一点方向都没拐就朝着商业大厦的方向走去,终于能够实现买到那件他已经看过两三次的羽绒棉衣了,从他急急忙忙的脚步给人一种好像晚去一步就被人买光一样。
“老板,哪里有厕所?”在没有来到大厦之前吴爱民就憋着一泡尿,他想好了大厦里面肯定有厕所,买好了衣服他向服装店的老板打听厕所的位置。
“这两天四楼的厕所正在维修停用,去五楼顺着楼梯左拐一眼就看到了。”
尽管他的眼睛在四五米之外也能把视力表最小的符号看得清楚楚,尽管他的文化程度不高男女厕所的汉字和标识也能一眼就分辨的出来。但是他按着服装店老板指引的方向找到的只能是一家又一家卖床上用品的店铺。
“老板,厕所在哪里?”店铺的老板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却听到一个非比寻常的叫喊声,“快跑,大厦着火了。”
其实人们都已经想到了,比着火更可怕的一件事,那就是大厦着火很快就会导致全部停电,尽管外面的阳光明晃晃的,一旦停电大厦里面将比最漆黑的夜晚还要黑暗和恐怖。所有的人都趁着灯光往外逃生。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喊着两个字,“快跑”,危难时刻人们求生欲望的脚步一点也不比打开闸口水流的速度慢,人们都顺着楼梯朝下涌去,只有一个姑娘从下面挤了上来,而且朝着起火的方向跑去。
“你去干什么?是去找死吗?”显然这个时候姑娘就像操作失灵的汽车,已经顺着山崖的下面开了过去,如果没有人及时的帮着转回方向,那么她的后果将会不知道有多么的可怕。吴爱民跑过去拽起姑娘跟着人流一起往下跑,在楼梯遇到了也跟着跑上来的卖貂皮大衣的老板。吴爱民一直没有松开姑娘的衣袖,他怕一松开她,她又接着跑去帮着老板抢救貂皮大衣。不知是谁扛着一个硬邦邦有棱有角四方方的钱盒子(事后吴爱民估计肯是钱盒子,这个时候也只有钱盒子是重要的)朝楼下跑的时候刚好刮在了吴爱民新买的羽绒大衣上,里面的羽绒就像被风吹起的杨花飘散了出来。
“完了,我新买的大羽绒大衣就这样白白的瞎了。记住了,过后陪我羽绒大衣。”吴爱民不知道这句话是对刮撕他衣服的那个男人说的还是对他拉着的姑娘说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姑娘他早已经跑到大厦的外面了。
跟经济利益刺激商业复苏的速度比起来,就连春天暖化大地的脚步都显得慢了一些。到了第二年的五一,经过重新装修的福安商业大厦又开始营业了,经过重新装修的商业大厦里里外外安装了好几条安全通道,不过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的兴旺。吴爱民几次来到大厦的四楼,卖貂皮大衣的商铺也换了别的卖主,卖的服装也不再是那样的昂贵,店里的卖衣姑娘都像模特一样穿着店里的服装打着幌子,却没有去年卖貂皮大衣店里穿着貂皮大衣的姑娘显得高贵。
“卖貂皮大衣的老板哪里去了?”
“不知道。”
“找卖貂皮大衣的老板干什么?难道是通过他们找到店里给他们打工的姑娘吗?”
“找到打工的姑娘干什么?难道是想向她讨回自己刚刚买到的穿都没穿就刮撕的羽绒大衣吗?”
“当然不是,那到底是什么?”难以说清的耿耿于心的想法在吴爱民的心反复的折腾。
明明知道那是一个不知羞臊甚至是有些可耻的想法,却在心里总也绕不过去,一遍又一遍的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