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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上被热气蒸腾出的水雾被一只手抹开,映出了一双薄而锐利的眼。
向斐然撑着洗手台,沉舒一口气后,将药油倒在掌心搓热,潦草地抹上后背伤处。
药效很强,他皱眉忍耐,涂完时,肌肤上已布一层薄汗。
下午跑了一半的组装还得继续,同时还有好几个样品的数据要弄,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天亮前能趴一会就不错了。
他打开门,准备回书房,猝不及防的,在门口见到了一直等着的商明宝。
嫌药油味道重,他打算晾晾,上半身便没穿衣服。
一见面,两人都僵住。
眼前男人宽肩窄腰,肌肉形状漂亮,不夸张,但一眼即知常年自律,体脂很低,一条松垂的灰色运动裤束着腰腹,抽绳没系,再往下,商明宝不能看了。
向斐然低咳一声,垂下拿毛巾擦头发的手:“穿个衣服。”
转身的动作透出一丝放他身上极为罕见的慌乱。
商明宝一怔,看到了他背上深浅不一的淤青和划痕。
向斐然随便套了件t恤回来,黑发还是潮的,但不滴水了,有些凌乱地垂掩过了他的额。
“怎么?”他有些冷淡地问。
“你的伤……还好吗?”
“不碍事。”
见她还不走,向斐然问:“有事?直接说。”
“本来是想问问你,真的不能带我们上山吗,但是刚刚看到你背上的伤,我决定不问了。”
向斐然为她的话笑了一息:“决定不问,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
商明宝被他的似笑非笑弄得升温,被他垂目看着时,心神却从这里抽离,回到了他抱着她摔倒在林地里的场景。
她被他护得太周密,安全无虞,现在知道,是刚刚那样的身体才能如此护得了她。
商明宝有求于人的时候总是很擅长卖乖,但她这次既不卖乖也没撒娇,而是仰起脸,看着他的双眼:“我没有办法,夏令营要结束了。”
是的,夏令营要结束了,还剩五天,她将回到香港。她的家庭教师们、俱乐部们为她安排了严密的行程,她的好朋友们为她筹备了精心盛大的欢迎party,庆祝她从穷乡僻壤的受苦中解脱出来,她的sales们、客户经理们为她空运来了鲜花与高定,做好了随时为她闭店清场的准备。
她短暂的的夏天即将结束。
这样的夏天对于一个少女来说是乏善可陈的,像一片落叶在河面上轻轻地打了个旋儿,要到了三十岁、四十岁,才会是回望它的年纪。
要到三十、四十岁,她才会回望他。
向斐然关上卧室门,脸上表情很淡:“还剩几天?”
“五天。”
他点点头:“明天去买双登山鞋,回来后清点帐篷和物资,后天进山。”
商明宝有些意外他回答得这么干脆:“你答应了?你不是说你很忙……要不然……”
她反而打起退堂鼓。
“商明宝。”向斐然打断她。
悬着的那盏电灯下,传来飞蛾扑棱棱的撞翅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