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玉挪到窗台,中午的阳光刺眼一些,但因为心里被塞得满当,也就原谅了它对远道而来的她的不温柔。
服务员上了菜,还有酒。
她最近喝多了,觉得这东西不赖,就又倒了一小杯,一口干掉一半。
云被风吹散了,又聚了,这么大朵的云,她好久没见过了。
陈既和监察委员会主任、明月日报的记者就在隔壁。
也许他们聊得是反腐倡廉,说梁之势利用职务之便谋取利益,收受贿赂,充当邱姓哥俩这黑恶势力的保护伞。
也许陈既递给了周惜罇良生集团旗下良生矿产公司违法犯罪的证据。
也许。
其实都是跟琮玉无关的事,她只想知道陆岱川是怎么死的,以及阿库勒雪山上的一切。
但很奇怪,不是猜测,而是亲自确认陈既手里是一张好人牌,那种感觉,她说不上来。
她知道军人站在眼前就会令人热泪盈眶,记得小时候,她妈看阅兵,从头哭到尾。
她一度以为是因为她妈军嫂的身份,难免激动,长大后看其他人也这样,她才知道人民对人民子弟兵是有深厚感情的。
他们以前不会说,现在有人替他们说,他们知道了,和平不是因为生在最好的年代,是因为生在中国。
中国有人在前方,在挡风挡雨挡枪。
比如陆岱川。
比如陈既。
比如千千万的军装和军装下的钢铁之躯。
想到这里,她没来由地笑,思绪飘远了。
家里有当兵的牺牲了,再遇到这样的事,总是会想太多,总是看不得这样的天气,因为再好的云,他也见不到了。
她并不伤感,只是油然而生一种复杂、解释不了的情绪。
她还太小,不理解这种情绪产生的诱因,也许要再过几年,再经历一些事,再读一些书,再回头看,可能月朗星稀,可能天地澄明。
她又笑了一下,如果待在陈既身边可以不用长大,那也不用懂了。
陈既让她想做一个被保护起来的小女孩。
如果可以,
她希望永远不会理解牺牲的意义,永远没有想要舍己为人的时候。
她端着酒杯,从窗台回到椅子上,翻开手机,切换以前的微信,想翻开与妈妈的聊天记录,却一眼看到张婧一的威胁:“你用PS的照片敲诈是违法的,我可以不起诉,但你得承认错误,知道吗?”
琮玉没回,半年过去了,终于琢磨出反击策略了?
*
陈既强硬的态度让周惜罇和丁柏青哑口无言,三人不是上下级关系,是合作关系,理论上谁也管不上谁,但因为周惜罇在检察院有职务,有权利,所以大多数时候,是他做决策,他也很少有失误。
他是一位专业的、敬业的监察部门领导。
法不容情,规则也因人而异,他没再问陈既有关琮玉的事。
陈既带琮玉见周惜罇他们不是一时兴起。早在被琮玉猜测身份,而他没否认的时候,就料到了这一天。
是琮玉的表白暂缓了这个计划。
他开始躲避她,还犹豫要不要送她上学。
直到户外烧烤那天晚上,琮玉乘坐的车差点翻进沟里,他认为这是躲避琮玉、逃避问题才酿成的结果。
终于,他还是放下了那些原则、道理,跟琮玉和解了。
他想等事情都结束,带她去阿库勒雪山顶峰,让她亲自踏入她父亲奉献生命的地方。
既然下定决心,就要让同伴们知道,这是对他们的尊重,也是对琮玉的尊重。
包厢里寂静过后,陈既继续说正事:“羌白矿区发生的事时隔太久,已经没法验证了,很难作为证据去指控良生集团。”
周惜罇翻了翻图文并茂的材料:“那时候是无证非法开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