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儿第二次“死而复生”且学会了说话这个诡异的事情又足足让小鬼儿在村子里横着走了两年,大家都认为小鬼儿真的不是“凡间之物”。
“复活”半年后,小鬼儿学会了走路,而且灵活得很,家后边的歪脖子榆树说上就上。
张福海时不时就要在心里暗暗疑惑一下:“这孩子是到底啥玩意儿托生的呢?”
自从小鬼儿能跑能颠,村里散养的那头猪都给他拉过车,街上的狗也是见了他就躲,在家里就更不用说了,杨翠娥养的几只鸡愣是学会了上树。
小鬼儿四岁那年的大年三十儿晚上,兴致一高,把家里给牛存草料的棚子点了,要不是邻居们及时出手,不说张福海这个家得没,真着起来这一胡同邻居的家都得没。
救完火,邻居们回了家,早都习惯了小鬼儿的行事,都没说啥。一身乌漆嘛黑的张福海气得脑门疼,拎起小鬼儿来狠狠地在他屁股上打了两下,隔着棉裤又打不疼,不解气,又把他拎到大门外,指着北边漆黑的野地,说再淘气就把他扔了不要了。
小鬼儿气得大叫,鬼哭狼嚎,眼睛瞪得跟铃铛似的,被大门上挂着的小红灯笼照着,凶神恶煞。
张福海看着小鬼儿那副模样,觉得手里拎着的就像多年前曾见到过的那只被铁叉插住后腿的狗獾一样,吓得心里打颤,忙把小鬼儿放到地上,松开了手。
“别闹了,幸好没出事。”张福海语气温和地对小鬼儿说,转身往家走,跟小鬼儿摆摆手,“走,吃饺子去。”小鬼儿低着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张福海没理他,自已回了屋,点了根烟看起电视来,也懒得管身上的脏污。
“你洗洗去,跟包老黑似的。”杨翠娥端着煮好的饺子进屋,看着张福海,“娃儿呢?”
“大门口站着呢,上脾气了还,不进来。”张福海看着电视里赵本山的小品,漫不经心地说。
“别看了,喊你弟去。”杨翠娥支使正看电视看得津津有味的张大飞。
张大飞屁股跟粘在凳子上一样,杨翠娥又拍了他一巴掌,他才起身跑出去,一会儿跑回来。“俺弟没在外边。”张大飞向杨翠娥和张福海报告。
张福海一听,腾地一下站起来,匆匆往外走。
小鬼儿不知道跑哪去了。
大过年的,张福海家族的老老少少在外头找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到村子南边老坟圈子放鞭炮的村会计在老坟圈子一个土洞里发现了小鬼儿。
老坟圈子是七八十年代发掘的文化遗址,有六七千年历史,挖出来的物件都进县城博物馆了,剩下一片大大小小的坑洼,县里让村里保护着,不能填了种地。每年过年,村子里都派人来上上供啥的。
事后村会计跟张福海说:“我放完鞭,一回头土洞子里冒出来一个小人儿,浑身黑不屈溜的,差点儿没把我吓死,我还寻思地下的先人诈尸了。他奶奶的。也就是你家小鬼儿,谁能在那里头睡一夜啊。”
小鬼儿一点儿事儿没有,就是蛄蛹了一身土,杨翠娥给他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他手里攥着个带花纹的石头块块,问小鬼儿,小鬼儿说是从老坟圈土洞子里捡的,杨翠娥也没在意,随他拿着玩儿了。
一晃又过去半年,小鬼儿超生的事儿最终还是有人找上了门,要么交罚款,要么扒屋牵牛。村长早就跟乡里的人说过小鬼儿的邪门事,估计现在是换了领导了,人家不吃这一套,净说村长糊弄鬼。
罚款张福海是没法交,家里一年收入也没那么多钱,扒屋牵牛,别说张福海不干,村里的人也不干,这倒不是村里人团结,是村里人怕惹了小鬼儿,大家跟着遭霍霍。
村委开了个会,最终决定村里替张福海把罚款交了,村委会出一部分钱,剩下的村里捐款。这搞得张福海还不乐意了。“罚款就罚款,俺攒够了再交,这算啥吗?”村长劝他别当犟驴,这就算村里人给小鬼儿上供了,以后小鬼儿也少给村里人引遭殃。“再说,不交罚款小鬼儿连个户口都上不了,哪次一打疫苗,我还得去低三下四地给人家说好话,你也得替我想想。”村长最终劝慰住了张福海,张福海也表示,自已要给村委打几张新桌椅板凳,村里要有事儿找他,他绝不推辞。张福海学过木匠,但也是学了个半吊子,打出来的桌椅板凳不加楔子都晃悠。
小鬼儿户口的事儿,张福海拖拉着直到小鬼儿六岁多该上学了才想着去办,办之前,他又请来了道士王守规。
“孩子上户口,得给小鬼儿起个大名。”张福海跟王守规说,“我这也没啥文化,你给算算,起个啥名好啊?”
“这大名得自已家的人起。”王守规跟张福海说,“你看起啥,我倒是可以给你参谋参谋。”
杨翠娥做了一桌子好菜,三奶、张有根、小鬼儿的爷爷奶奶也请来了,饭吃到一半了,一桌子人也没想出个啥名字。
“三奶是咱家辈份最高的了,要不还是三奶给起个吧。”张福海提议。
三奶端起酒盅咂巴了口酒,满面愁容,说:“我倒是想啊,孩儿,可我字都不认识,知道几个好名儿也是大戏里听来的,还是别难为我了。”
大家又陷入沉默。
这时,吃饱了饭在看电视的张大飞回头跟大家说:“叫奇迹吧。”
大家齐刷刷看向张大飞。
张大飞指着电视里,接着说:“这电影叫奇迹,成龙演的,可好看了。”
“奇迹……”王守规若有所思的,看向张福海,“你别说,这名字还真不错,小鬼儿还真能算上个‘奇迹’,这名字也好听。”
张福海听王守规这么说,顿时喜笑颜开:“好!张奇迹!那就叫这名!”伸手拉起坐在旁边埋头啃着骨头的小鬼儿,把自已的酒杯递到他手上,“去,给你哥敬个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