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事情想问你,你认识一个叫吴江的学生吗?我看他的资料上写着是你们学校的。”
阮蘅问完后,冯蓝却忽然没了声音,好一会儿那边才有了反应,问的却是:“你别告诉我这学生去你们那儿了?”
“是啊,报了全日制,暑假班每天都是从早上八点待到晚上六点。”
冯蓝手微微一抖,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是你学生?”
“本来不是我学生,我领导给我送的这一份大礼,冯蓝,我听你说话的口气,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冯蓝轻轻笑了:“你的直觉一直这么厉害。”
电话那头的阮蘅哀嚎一声:“说吧,这学生怎么回事,做过哪些好事,把你知道的通通说出来,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其实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就是上课不听讲还喜欢骚扰其他同学,看着像是有多动症,喜欢骂人,有一次还把同班同学的课桌给砸了。不过他不是我教的学生,我对他没那么了解。”
“他不是你学生你还知道他干了些什么,是不是他在你们学校挺出名的?”
冯蓝接话:“相当出名啊,他喜欢破坏公物,就我们学校那公告栏,都不知道被他弄坏几次了,听说他妈妈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经常被叫来学校,也不知道回家有没有教育过她儿子,反正也没见他有所改变。”
“那他为什么休学要上培训学校上全日制?”
“他有一次把班上一个女同学打伤了吧?好像是因为一点点小事,他想跟那名女同学讲话,但女同学好像对他爱答不理的,他就直接把人女孩子给揍了,最后受了处分,校长亲自找他家长谈话,也不知道谈了什么,最后的结果就是休学。你可不知道,一听到他休学的消息,我们办公室的老师们全都如释重负,那架势,好像终于送走了一尊大佛似的。他以前不老爱在课堂上捣乱吗?他班主任就把他调到讲台前第一排一个人独坐,结果他上课的时候就一直自言自语嘴巴碎碎念个不停,仔细听才知道全是些骂人的污言秽语。”
这一段听得阮蘅心惊胆战,原来他在学校里就已经是这样的人了,那就难怪在校区里会是那副德行。
阮蘅想到几个任课老师和徐阳齐聚在她办公室里互相疯狂吐槽比谁更倒霉的场景,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我听你的描述,他这是不仅有多动症,还有轻微的暴力倾向?”
仿佛阮蘅就在眼前似的,冯蓝下意识地点点头说:“但是他班主任把这个想法告诉他妈妈的时候,他妈妈死不承认,一口咬定她儿子没有问题。事后他班主任在办公室说起这事儿,我们一致都觉得他妈其实是知道儿子的情况的,但是死活不愿意承认。对了,他家里好像特有钱,既然不在学校上课了肯定得找个地方上课,居然找到你们那儿了,你们可真惨。”
“谁说不是呢。”
阮蘅软绵绵地说着,就连声音都顿时没了力气。
冯蓝挂了电话回到饭桌,秦凯已经不见踪影了,不用问也知道,他恐怕又钻回房间打游戏去了,像她这种基本不碰游戏的人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人打游戏能打得如此疯魔,在她看来就是走火入魔。
她谢绝了秦凯父母留下来喝杯茶的邀请,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自己曾经住了四年的家。
在她妈住院过后的那段时间,冯蓝其实动摇过,她妈虽然口上也指责着秦凯,但只要冯蓝一提到离婚,她妈就是一副没得商量的口气。更可笑的是,她妈居然还等着秦凯主动上门赔礼道歉,她有时候觉得她妈比她多吃了二十多年的饭还是那么天真,秦凯从始至终根本没有觉得自己错过,他甚至还觉得冯蓝因为这种小事就跟自己闹离婚是无理取闹,怎么可能会登门道歉?
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冯蓝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被无限期拖延下去,如果她一味地因为母亲的想法儿做出退让,让自己过得不如意,到最后只会让所有人都不高兴。
在没有提前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她直接通知了秦凯办理离婚,秦凯到的时候,本来好像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沉默地和她一起走近民政局,又沉默地一道出来。
之后才有了这顿所谓的散伙饭。
夏日的凉风拍打在脸上,空气里带着栀子花的飘香,冯蓝走在路上,从没觉得人生这样轻松过,原来一旦做出了决定,任何事情都变得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路边的小公园里,一群阿姨们正热热闹闹地跳着广场舞。
看,所有人都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地球照样转动,而她也只不过是终于厌倦了日复一日的被思想胁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