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拉拉扯扯穿过庭廊,一直走到空无一人的泉眼边才停下。
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
这里静得只有潺潺水声,内坛的结界将磅礴大雨尽数阻拦在外,不过却拦不住绚烂的投影,光点透过结界打在两人身上,随着雨势变化轻轻摇曳,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
这样梦幻的场景用来重逢,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这可能只是宁言的一厢情愿,因为他对面的沈秋凝明显就脸很臭,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像是在提防变态。
宁言尴尬地挠挠头:“你会不会觉得我刚才很幼稚?”
你自己也知道?
沈秋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是。”
宁言忍不住偷偷望了眼对方,自嘲地叹了口气:“我以前一直以为只有那种老掉牙的话本里,才会有动不动就拿钱甩人脸上的降智桥段。闲的没事的时候也曾遐想过,如果换作是我,一定能想出更帅气更人前显圣的方法,比如这样那样的……”
他说着说着,突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等到真碰上了,才发觉原来我也不见得能行事,脑子一团浆糊。俗话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枉我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连这种浅显的道理都参不透。”
“对不起,刚才让你苦恼了。我、我只是想离你更近一点,好和你解释清楚……”
沈秋凝登时一怔,凤眸微微圆睁。
她其实有想过宁言会作何反应,会不会气急败坏丑态毕露,会不会满嘴谎言鬼话连篇,会不会……
然而她却从没有想过,宁言会这样剖开心肺和她坦白,会情急之下犯些很愚蠢的错误,真诚而笨拙,跟个傻子似的。
一点都不宁言。
沈秋凝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宁言时的样子,文文弱弱,身材瘦削手无缚鸡之力。半年不见,他倒是挺拔了不少,眉宇间英气勃勃,甚至还能和崔平山过上两招,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唯一不变的,就是他犯错时总是这样可怜巴巴得看着她,让她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沈秋凝有些恍惚,仿佛他们又回到了明州的小宅子里,纵使有一肚子的气,此时也消散了不少,
“你……唉,你想解释什么。”
眼见她态度稍软,宁言急忙并起手指信誓旦旦道:“昨日瓦舍的事情是误会,其实我平时从来不去那种地方的。”
他顿了顿,着重申明道:“我真是第一次去!”
被逮到都说是第一次是吧?
沈秋凝暗啐一口,可看到对方那幅既紧张又言之凿凿的模样,便是想生气都生不起来,抿了抿嘴唇,故作冷淡道:“谁在意你去不去瓦舍……”
宁言掰着指头继续数道:“不止瓦舍,勾栏、青楼、楚馆、娼寮我也是不去的。你知道我平时就在烟柳巷旁边办公,每天上班听着隔壁那鬼动静都烦,下班怎么可能还会往那里跑,回家都来不及……”
“对了,说起家,你是不知道,在你走后有一个叫钻地鼠的神经病把家弄得一团糟,我索性重新设计了一下,现在也不知道修好了没有……不然你下次来明州,岂不是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沈秋凝听了半天都没听见重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不由得愕然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宁言话语一滞,喉头动了动,终究是鼓足勇气,红着脸道:“人都说少年子弟江湖老,我曾以为自明州一别后,我们便很难有重逢之日。你知我向来不信仙神佛陀,可夜半睡不着的时候我也曾胡思乱想过,若真能保得我见你一面,便是信一信又何妨?也不知是哪一路神仙显灵,这一天终究还是让我等来了。”
“能再次见到你,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