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以前小檀不会觉得有何不妥,可体会过汴京的盛世繁华,再让她回到那一眼就可以望到头的枯燥生活,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才二十多岁,正是应该享受世间种种美好的时候,怎能枯守山门徒耗年华?
“我、我现在就去底层牢房!璟儿姐要是不解气,把我关那儿一天一夜都成,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不顶嘴了,我保证!”
“你当我是在责罚你么?”
璟儿见师妹都快哭出来了,心里同样不好受,好言好语道:“若是日后真因你疏忽酿成大错,就不是回六波斋那么简单了。在外头可不比在宗门,等你回去收一收浮躁的心思,我再把你接来可好?”
一番软硬兼施之下,小檀也明白自己回六波斋的事情已成定局,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
璟儿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柔声道:“那好,我先去底层牢房见一见那凶手,你替我去第四层总舵室找指挥使李孚佑要些资料,我需要那两名死者上船之后的所有动向。”
“嗯,都听璟儿姐的。”
“回头见。”
目送着璟儿的身影消失在过道尽头,小檀稍稍恢复了一点精神,给自己加油打气道:“我再忍耐忍耐,熬过去就好了!”
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不好好练功被师父关禁闭的经历,那时候她和现在差不多崩溃,事实证明只要耐着性子撑过长夜,总会迎来光明。
眼下的当务之急则是将璟儿姐关照的事情办好,她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当即转身走向楼梯口,顺着扶梯拾级而下,穿过一道薄薄的光幕便来到了第四层。
和空空荡荡的第五层不同,第四层还是比较忙碌的,舵师、偃师以及各部的刀笔吏在此间来回穿行,每个人都埋着头,手里捧着厚厚的书页,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总舵室的位置并不难找,小檀轻车熟路地寻至目的地,轻轻叩响房门。
“谁!”
屋里头传出的声音明显带着几分慌乱,紧接着便是一阵桌椅腾挪的响动。
小檀眼底闪过一丝困惑,迟疑道:“我是郡主府的侍女,找李指挥使有事相问。”
里头先是短暂沉默,没过多久又回道:“进……进来吧!”
她的手按在门上犹豫片刻,终究选择推门而入。
这可是飞舟的总舵室,不会有危险的吧……小檀抱着如此想法,进屋后就看到李孚佑衣冠整齐地坐在案前,仿佛一晚没睡,黑眼圈很重。
在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红头发的男人,背对着大门,倒是看不清长什么样。
红发男子没有回头,听到身后动静笑了笑:“看来李指挥使有客人来了,需要我回避一下么?”
“不用不用。”李孚佑连忙摆手,打量了眼来人,沉吟道:“你是……檀姑娘吧?找我有何事?”
“李指挥使这可就太不解风情了,怎的一上来就谈论公事。”红发男子插嘴道:“我观檀姑娘愁眉紧锁,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他头都没回,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檀摸了摸脸蛋,难道自己脸已经臭得这么明显了?
“常言道乐者之本,在人心之感于物也,或许我的笛声能让檀姑娘心情好一些?”红发男子继续说道:“正好近日新编了首曲子,相遇便是缘分,檀姑娘可要放开心神好好欣赏。”
听他这么一说,小檀也认出了这人身份,正是昨晚在三层舱室表演曲艺的乐师,于是忍不住生出些许期待。
红发男子凭空摸出一支笛子抵在嘴边,悠扬的笛声响起,轻轻柔柔婉转悦耳,似是名幽怨的少女在倾诉着自己的心事。
起初,小檀只是单纯地觉得好听,可慢慢的,她发现这笛声竟完美契合她的心境,将下山之后的喜怒哀乐娓娓道来。
人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动人的乐曲呢……
她不知不觉间将全身心都投入其间,双颊犹如喝醉似的微微泛红,显然是十分陶醉。
另一边,李孚佑则惊恐万分,双手紧紧抓着把手,额头冷汗直流。
他分明看到数不清的黑色虫子从女孩的发丝间涌出,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七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