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暖的,吹在身上很黏糊,成喜后脖颈上的汗水叫风一吹,难受得不得了。
在廊下站了会儿,他才压着脚步离开。
砸了那只茶盏之后,里头就没有什么大动静了,但成喜清楚,这并不意味着主子心里头的火气灭了,只是那股气宣泄之后,主子必须按耐住,继续谋划下去。
毕竟,这一回的亏,吃得太狠了。
谁能想到,那位腿脚有伤、去年还成天在朝堂上看乐子的辅国公,一出手就这么狠厉。
连咬两口狠的。
这么多年,还没有谁能有这般能耐。
成喜召集了几个身手出色的,一块去见王芪。
他那点拳脚,在王芪跟前就是只蚂蚁,一旦王芪反抗,别说完成主子交代的事,他自己指不定都要被王芪反杀。
一行人匆匆赶到了王芪的住所。
排房左右七间,住的都是仆从管事。
这个时辰,几乎所有人都睡下了,屋子都暗着,只王芪住的那一间里亮着灯。
成喜的眉头皱了起来。
王芪不是个会熬夜的人,今日反常。
「王芪,」成喜上前敲了敲门,「主子有事情交代。」
没有人回话。
成喜想了想,用力推了一把门。
门顺势就开了。
成喜越发意外,嘴上念着「我进来了」,就抬步迈了进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王芪。
王芪就坐在后窗边,默不作声看着他。
「你在屋里,怎么喊你也不出……」成喜才松了一口气、说了大半句话,眼角余光瞥见屋梁上悬下来的绳子,他的嗓子一下子尖锐了起来,「什么意思?」
王芪冷冷笑了下:「给你省点力气的意思。」
饶是成喜奉命而来,听到这句话,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你、你当真……」成喜低声问着,上上下下打量王芪。
王芪不似说谎,他甚至换了身衣裳,半新不旧,身为一把刀,他日常衣着非常朴素,扔到人群里都寻不出来,只年节里才会穿这种带点儿明亮颜色的。
成喜想的是,这衣服不怎么衬王芪,或者说,自己看着不太习惯。
王芪倒是没有什么不自在的:「怎么?你以为我会跑?」
成喜讪讪。
「确实想过跑,」王芪实话实说,解释道,「可谁让我前几天就这么教训过道衡呢?」
那天,在四道胡同的那柴房里,他怎么和道衡说的来着?
「别怪兄弟动手,是你做事不谨慎,主子不得不放弃你。」
「佛祖说不杀生,你就真以为主子也是不杀生的?」
「我若是你,我根本不会跑,没用的,老老实实赴死,给主子省点力气。」
每一句话,都在他脑海里来回转悠,动了动嘴皮子,他也就这么一句句念给成喜听。
听得成喜一脸白净、没有胡子的太监脸,更加惨白了几分。
「从悬赏画像贴满京城开始,我就知道我必死,」王芪说着还喝了两口水,「我活不过今夜。」
成喜叹了一声。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被顺天府逮到把柄,」王芪继续说着,「可能是有人盯着道衡,一直盯到了苏昌的铺子,他们发现我把道衡弄晕了带走,看到了我的脸。
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