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的谈话漫过心头,莫致之面上的怒意淡了淡,握紧长剑的手滑落下来。
莫敞之手臂的力道一松,阴戾的眉眼慢慢舒展。他习惯了莫致之的忍耐和服软,但却看不透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悲凄。
那样的眼神,分明是在可怜他。真是天大的笑话,他是未来的信远侯,何须谁来可怜。
“四公子,该走了。”莫名的声音打破兄弟之间的僵局。
莫敞之不着痕迹地望了望莫名,目光游移到莫致之面上,阴戾一笑。
莫致之冷眼一瞥,侧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自由了,可以将侯府的黑暗抛到身后,不去想也不去管。将来如何亦未可知,至少现在是这样。
耳边的风越发劲厉,一颗心却激荡难平,接连多日的赶路并未让他露出丝毫疲倦,反而对周遭的一切充满好奇。
近在咫尺的是天高云阔,远在天边的是大漠孤烟。苍茫山河,辽阔于胸怀。
及至到达近邻边陲的镇子时,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雪连下了好几日。山路很快被封,莫致之等人暂时留宿在了附近客栈。
窗外粗劣的北风呼呼作响,漫天大雪纷纷扬扬。前行的路人顶着风雪艰难行走,一步一个脚印地朝客栈而来。
客栈内炉火高燃,照亮五湖四海旅人们神色各异的脸。吆五喝六的,高谈阔论的,听得懂或听不懂的语言从各桌传来。
外焦里嫩的烤羊腿混杂着窖藏的酒香,在胡琴热烈欢快的乐声中,充斥着客栈的每一个角落。
莫致之端坐在窗边的桌旁,暖融融的茯茶入喉,驱散一身寒气。
“这里可有人?”清冷的声音自身旁传来,萦绕在来人周身的,是雪天独有的寒凉气息。
身法轻简,难以察觉的脚步,可见来人身手不凡。莫致之面容如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啪——”一柄长剑搁在了桌上。
俊朗的少年,眉眼间是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
不及店小二笑脸招呼,另一桌赌骰子的几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楚今安,你不要欺人太甚。”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狠狠砸了一拳木桌,怒气冲冲地低吼出声。
他身后的同伴更是个个怒目而视,手已经悄悄伸向了腰间的佩刀。
他们一路逃跑,为的就是避开这个甚少露出笑脸的古怪家伙,而今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又被他轻易找到。
“这热茶可先与我一碗?”楚今安对于身旁的彪形大汉置若不闻,抬眼看向对面的莫致之。
自塞外而来,险些埋身于暴风雪中,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
莫致之淡然一笑,“请用。”
“多谢。”楚今安并不过多客套。
清亮的茶汤浮起白色的雾气,正要饮用,忽见一柄匕首纵向袭来。莫致之看在眼中,并不做声。
同一时刻,楚今安侧身躲开,只听“哇——”的一声,滚烫的茶汤尽数浇到了偷袭者的脸上。
“好你个楚今安,敢戏弄我们兄弟。”络腮胡子的大汉眼见同伴吃亏,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后,齐齐出手。
楚今安冷然一笑,长剑出鞘,来人很快被打退。络腮胡子的大汉恨得咬牙切齿,挥舞着大刀再次砍来。
楚今安纵身反击,对方不敌,仰面摔倒在地,未及开口,已被擒住了手臂。
方才击落的匕首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大汉的手掌瞬间被钉在了桌上,血水顺着桌沿滴滴落下。
“啊——”络腮胡子的大汉惨声大叫,在早已鸦雀无声的店中,更显可怖。
“东西。”楚今安伸出一只手,干脆了当。
络腮胡子的大汉疼得冷汗直流,另一只手快速摸索着衣兜,颤抖地拿出一个盒子。
“啊——”络腮胡子的大汉再一声惨叫,匕首被直接拔出。
楚今安掂了掂盒子,漫不经心地道:“滚。”
大汉的眼神剧烈跳动,与吓得魂飞魄散的同伴们连滚带爬地逃出客栈。
“唰——”长剑入鞘。
“小二,上菜。”楚今安淡淡一语,仿佛他是个才进店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