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塔室充盈着欢歌笑语,仿佛就贴在耳畔,绕在身边,就是看不见人。那声音从墙壁里透出来,娇吟中带着喘息,令人浮想联翩,心浮气躁,连贞白都有点不淡定了,她推开门走出去,长长的廊道尽头,一道白影掠过。
李怀信眼尖,抢到她前面,大喊一声:“和尚!”
那白影一顿,回头看到李怀信,他张开口,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一缕烟线缠来,他倏地躲开,脸色骤变。
李怀信沉着脸,手里执起第二炷香,覆住星火,指尖捻着袅袅烟线甩出去。那缕白色的烟气犹如绳索缠过去,将空舟绑住。
空舟用力挣扎,挣不开,只听那人冷声道:“太行道的缚灵香术,专绑你们这些游魂野鬼。”
“你……”空舟始料未及,奋力挣动,“放开我!”
“这不废话吗,要放你又何必绑你。”
空舟面露愠色:“不是让你离开吗,你却跑到这里来了。”
李怀信道:“我又不傻,岂会随便听信鬼的话?”
空舟急了,一边挣动一边喊:“你放开我,我要去救人,来不及了。”
“救谁?”李怀信挑起眉,不慌不忙地问,“救顾长安?”
空舟猛地僵住了,瞪大眼睛望着他:“你……”
李怀信一勾嘴角:“唐季年,是你吧?顾长安要找的人?”
“找我?”空舟怔怔的,似乎有点难以置信,“他,来找我?”
李怀信笃定道:“嗯。”又极不耐烦地补充道,“找到这儿就不见了,是被勾了魂吗?这里搞得跟个淫窟似的,一群鬼叫,吵死了,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空舟回过神,脸色煞白,整个人焦灼起来:“你先放开我,先救人,先把人救出来。”
“好啊。”这只地缚灵没什么本事,身上也没有戾气,李怀信不怕他耍花招,所以对先救人也没什么意见。
李怀信解了他身上的束缚,想看他接下来要怎么救人,没想到竟如此儿戏。只见这和尚在楼梯和廊道里跑啊跑,飘啊飘,神经质似的上蹿下跳,蹿得李怀信眼皮子也跟着跳。
李怀信实在憋不住了:“你闹呢?”
空舟一副快要急出心脏病的样子,终于颓然跪地,无能为力地说道:“我进不去。”
李怀信莫名其妙:“进哪儿?”
“极乐之境。”空舟望着他,眼前蓦地一亮,方才急昏了头,现在终于反应过来。可是,他又有些犹豫……
“什么极乐之境?”听起来不像什么正经地方。
“佛塔之间有一道暗室。”空舟指向梁柱上雕刻成飞天乐伎样式的斗拱,说,“里面供养伎乐天女,为众生极乐,称极乐之境。”
李怀信抬头,盯着那一排排飞天乐伎,手执各式乐器,姿容绝伦,栩栩如生。他脑子好使,一点就通,再听这阵阵欢歌笑语,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供养伎乐天女?说得好听,实则……他对此不予置评,他更关心的是:“你为什么进不去?那顾长安又是怎么进去的?”
“活人才能供奉。”他说,“以欲念为引。那里头消耗的,就是人的欲望。”
李怀信似乎明白了:“所以这伎乐天女不吃香火,是以人的欲望供奉的?”
空舟顿了一下,说道:“差不多吧。”
真新鲜,原来他和贞白一直以为的“一墙之隔”,是因为自持力还比较好。
那和尚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想让他进极乐之境救人,却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
李怀信感到很为难,他可不想糟蹋自己,去供奉什么伎乐天女,遂扭过头去问贞白:“你有欲念吗?”
不等贞白回应,他又问空舟:“女人行吗?”
空舟:“……不……不行……”
李怀信领悟道:“伎乐天女应该都是女的哈,这就难办了,其实我……”
“不行。”空舟断然道,“你们都不行,不能进去。离开这儿,趁现在还来得及。”
李怀信颇感意外:“为什么?我能进,你难道不想我进去救人?”
怎么不想,可他知道其中的凶险,艰难地摇了摇头:“进去了就出不来了,何故还要连累你们。”
“出不来”这三个字,在经历过七绝阵之后,李怀信就不信了。什么极乐之境,一座塔而已,能比困死全村人的七绝阵还霸道?仗着身边有个能耐人,他觉得此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想到这和尚虽救人心切,却没怂恿他们以身犯险,他忍不住说道:“你倒是挺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