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信撑着石头,咬牙忍着后背的钝痛,偏头看向青峰子:“你养的?”
青峰子显然也很诧异:“怎么会?我根本没见过!”
贞白道:“生在七绝阵中,以尸为穴,蛰伏十七年,脱皮化羽,才令那些死者变异起尸。”
青峰子立刻反应过来:“难怪,一早手上的铃声无法驱使这些行尸,因为它们根本不是普通的行尸,而是十七年蝉。”
贞白道:“没错。”
“那……”青峰子刚要开口,就听见一声惨叫,伴随着一阵尖锐刺耳的蝉鸣。众人回头,只见密密麻麻的蝉群围住一个村民,不过片刻工夫,那人的惨叫声逐渐低下去,整个人抽搐一阵之后趴在了地上,待蝉虫扫荡而过,那人已变成一具干瘪的尸体,被抽干了血肉。
众人看得毛骨悚然,立即连滚带爬地四处逃散,跌跌撞撞中,有些翻进了田埂里,被十七年蝉追上,他们挥舞着手里的短刀一通乱砍,却根本无济于事,被蜇了一脸,只能抱住头往地里钻……
蜂拥而至的十七年蝉,所过之处,如风卷残云,将一个个鲜活的血肉之躯迅速抽干,仅剩一把皮包骨,保持着反抗的姿势,定格成惊恐的表情,张大嘴瞪大眼,连呼救都来不及。
天空被照成一片红色,蝉虫越来越近,数以万计,青峰子大惊失色,拉住一早倒退着吼道:“走,快,离开这里!”
李怀信面白如纸,望着蔓延而来的蝉虫,趔趄了几步,惯性地按住剑匣。
现在大家都被困在七绝阵中,要对付千具行尸不说,此时又钻出这铺天盖地专吸人血的十七年蝉,根本避无可避,然而阵不破,谁都走不了,怎能不让人绝望?
贞白广袖一拂,把指尖的符纸扬了出去,在夜空中化作一排青灯业火,扑哧一声,有几只不长眼的十七年蝉正好撞了上去,薄翼被点燃,纷纷掉在地上,像陨落的星火。
贞白疾步上前,在尖叫着挣扎的老蔡身上一抓,将那根绑住老蔡的树根从土壤里拔了出来,老蔡几经旋转松了绑,晕头转向地栽倒在地。贞白动作迅捷,拽着长长的树根,纵身一跃,扬手抽出去,扫过那一排青灯,将树根点燃,如一根着了火的长鞭,抽向那片拥来的蝉群。
吱啦一声,所有蝉虫齐声长鸣,叫声震耳欲聋,响遏行云。无数蝉虫像星火一样坠落下来,火鞭如蛇,再次抽出去,又打散了拥上来的一大片。
倒退中的青峰子看得一愣。
李怀信大声道:“愣着做什么,点火,烧尸。”
“什么?!”青峰子回过头,就见李怀信手执青灯,点燃了被树根捆绑的一具行尸,他道:“鬼知道这些尸体里群居了多少只十七年蝉。”
青峰子反应过来,立刻捡起地上的树枝引燃,有些惶然道:“这些蝉,怎会吸食人血?”
烈焰顺着树根蔓延扩散,行尸在火中狰狞扭动,绷断了烧脆的树根,如一团火球般猛扑过来,李怀信退闪避开,火球直接滚到另一具行尸身边,将其引燃了。
李怀信这才不急不缓道:“十七年蝉原本穴居于地下,靠树根的汁液为食,然而这些十七年蝉,却是生长在七绝阵中,此地又是经千尸阵法逆转而成的至阴之地,它们以尸为穴,在这种环境里长出来的能是什么正经玩意儿,食血食肉有什么奇怪的,别大惊小怪。”
被打散的蝉虫重新聚拢并不断拥来,贞白旋身,下腰,从李怀信等人点燃的火堆中拉出一根着火的树根,双鞭齐发,纵身抽出去,如夜行魅影,在空中溅出无数火星。
一早帮着点完一把火,正好仰头看见这一幕,和李怀信异口同声地叹了句:“酷!”
两人对视,一早弯起月牙眼,对李怀信咧开嘴,后者斜她一眼,爱搭不理的,把青灯往行尸身上一抛,火光骤亮,映照着他那精雕细琢的五官,一早心想,真好看。
李怀信偏过头,对一个劲儿地盯着自己看的一早道:“小鬼,帮个忙。”
“帮什么忙?”
李怀信指了指不远处的两张网,正是之前村民用来设伏的,一早立即领悟,躲开大火和蝉虫,七拐八弯地往前跑。
李怀信低声道:“还算机灵。”
待一早拽住网,李怀信大声发号施令:“撒网。”
一早重重地点头,几个助跑,跃上一棵枣树,在空中纵身一扑,将大网兜向夜空中的蝉虫。李怀信看准时机,扔出火种,整张网被点燃,歼灭了一大片十七年蝉,有少数从网洞中漏出的,又被青峰子掷来的一件着火的道袍盖住,烧了个灰飞烟灭。
蝉群被两张网兜尽,贞白扔了火鞭,回头看向李怀信,后者脸色陡变,脱口道:“当心!”
贞白微微一侧身,两指夹住了一根直射而来的银针。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李怀信瞬间沉下了脸:“居然还有人在这个时候搞暗算?!”
贞白与青峰子异口同声道:“不是。”
李怀信道:“嗯?”
贞白看了眼手里的银针,把目光投向青峰子,无声地询问。
青峰子那件破旧道袍已光荣牺牲,此刻只穿着一件洗到发灰的白色里衣,瘸着腿,十分狼狈地走到贞白跟前,看着她指间那根银针道:“这是枚缝尸针,怨气很大,之前让我不小心遗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