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殊看不过去,他们几个一大早就开始忙,早餐各自对付了两口面包,到现在没有不饿的。
“想什么呢?”兰殊问。
江遇回神,朝他笑笑:“没有,一点工作上的事。其他公司的。”
兰殊低低地“哦”了一声:“不急这一会儿吧,吃点东西先。”
江遇闻言于是直起腰,长舒了一口气:“好。”可他还是吃的很少,油腻重口的都没碰。他没胃口。
兰殊在旁边坐着,他不敢一直盯着江遇看,只能拿余光费力地观察江遇的表情。江遇没什么表情,他显然又开始想事儿了。他现在真的好忙啊,兰殊想,自己刚回国那阵,江遇也挺忙,但大体还能看出是游刃有余的。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的疲惫已经彻底成为常态,是因为江母的病情吗?兰殊偷偷地猜。
林逸让他跟江遇说清楚,可兰殊怎么想也不觉得现在是恰当的时机。
还是,还是别给他添乱了吧。
新郎新娘过来敬酒,杨晚溪站在周妮妮身边,赵子成身旁跟着另两个伴郎。“来来来,哥几个,感谢大家今天到场啊,尤其感谢兰兰和江遇,辛苦了辛苦了哈!我先干为敬!”
杯中酒早被换成了矿泉水,那两位伴郎动作之迅猛,不愧是赵子成的得力干将。喝了酒,宾客便可以选择走了。赵子成和周妮妮还得去敬下一桌,江遇仍见缝插针问他后续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赵子成连连摆手:“没了没了,感谢哥们儿。”
赵子成今天必然还有很多事要料理,接下来是没空应付他们的,于是这个局到此便算半散了。江遇没有再多耽搁,与兰殊林逸打了声招呼,起身欲走。
兰殊讷讷朝江遇点了点头,眼看他转身的背影,肩头被人猛地一推,兰殊回头,就见林逸对他疯狂地眨眼,那眼神实在太过明显,以至于他实在不好意思视而不见。
婚礼宴席厅很大,他们作为新郎的至交好友,桌席在里侧舞台附近,江遇要出去,还得穿过整个宴会厅,这距离不短,算是留给兰殊最后一点犹豫的时间。
“要不还是算了吧,他很忙的。”兰殊低下头,轻声对林逸说。
林逸却似乎全然不体谅江遇的辛苦,只道:“再忙也不差你这点事儿。”
兰殊瞪眼:“这怎么能叫一点事儿呢?我说了他肯定会很为难啊,这不是纯添乱么?”
“你不说你怎么知道他会为难?”林逸抬头看了眼江遇渐远的身影,“赶紧的!他已经走到门口了!”
“这不明摆着?”兰殊很无力地说,他忽然觉得在关于江遇的这件事上,他和林逸似乎总在错频交流,永远沟通不到一块儿,他觉得显而易见的问题林逸却好像永远看不见,只一个劲让他告诉江遇,压根不在乎两人的关系是否会就此疏远,是否再也做不成朋友。
这种沟通太累人了,总有一方得妥协,得进入对方的频道里才行。兰殊觉得自己的拒绝愈发艰难,于是为他那双不听话的已逐渐站起来的双腿找了这样一个理由,他只是拗不过林逸而已。
总之他终于还是站起来了,然后不管不顾地追向江遇。
“江遇!”兰殊跑到江遇身边,他有些喘,叉着腰缓缓给自己顺气。
江遇已经停下来了,从听见他喊他,他便等在了原地,因此见他现在这气喘吁吁的情状,无奈地笑了笑:“你急什么。”
兰殊顺过气,咽下口水:“怕你赶时间。”
江遇摇头:“不差这一会儿。”
兰殊眨了眨眼,想起林逸说的“不差这点事”,他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我,咳,我有话跟你说。”
江遇点头答应了,但他不是立刻答应的,而是先愣了片刻,又微微蹙起眉,眼神也变得深邃而模糊不清,然后才答应的,“找个地方吧。”
赵子成的婚宴选在燕市一家豪华酒店,这里占地不小,出了宴会楼朝后走有一片清幽的植被林,在无阳的冬季里屏息般安静,又被偶然抚过的短风吹动枯枝与深叶,带起簌簌的声响。江遇和兰殊顺着石板路默不作声地走了一会儿,走到四下无人的深处才停下脚步。
“这里行么?”江遇问。兰殊不自然地左右看了看,然后点头:“就这儿吧。”
于是江遇好整以暇,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兰殊暗暗吸了一口气,他抬头,孤勇般看向江遇隔着镜片的眼睛。
江遇的眼睛真好看啊,他不自觉分神,脑子里又忽而回闪到9年前那个凌乱无章的晚上,他想起那时的江遇,那双迷蒙又锐利的,猛然朝自己逼近,让他无处躲闪只能僵在原地的醉意深刻的眼睛。兰殊微颤着上眼睑,再次凝望眼前的这双眼,它们与当初是如此的不同,如此地平和而沉静,里面满是心知肚明与无可奈何。
兰殊感到无比地矛盾,他十分明白如果想要保住自己和江遇之间的情谊,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是虽然掩耳盗铃却更粉饰太平的做法,他们都已经是非常成熟的大人了。可他还是和江遇一块儿走进了这个就像大学时那片暧昧的小树林一般幽深宁谧的角落。紧握成拳的双手和沉击般跳动的胸腔仿佛不受控般将他引向另一个选择。一个让他难以承受结局却也代表着解脱的选择。
“我喜欢你,”兰殊说,“我喜欢你很久了,江遇。”
我喜欢你很久了,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在遥远的无法与你相见的远方,我一个人,默默地喜欢你很久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短短,明天长度还可以
第59章
“怎么忽然决定出国了?”林逸问兰殊,“之前不说回燕市工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