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兰殊看着江遇那不说疲惫但显然称不上抖擞的精神状态,在他转身前开口,“不急,”兰殊顿了顿,“我是说合同的事,没那么急,起码不是非得周一。”
江遇闻言挑眉,随即笑了:“行,多谢老板体谅。”
“……不客气。”
中午有一个多小时的午休时间,凌砚偶尔有空也会闭目养神一小会儿。总经理办公室内嵌有一间卧室,凌砚刚躺上床,手机便震动起来。是私人手机。
他拿过一看,来电是燕市的陌生号码。知道凌砚私人手机号的都是身边人,无端的打扰很少,凌砚思忖之后选择接听。
“你好。”
一年轻女声传来:“您好,请问是凌先生吗?”
“我是,请问哪位。”
“您好凌先生,我是城北幼儿园梅花鹿大班的班主任,我姓周,是这样的,今天暄暄在幼儿园和几个小朋友产生了一点小冲突,把他们给……咬伤了,需要家长过来处理一下。”
……凌砚静静听完,花两秒辨明这不是诈骗电话后想通了其中关节。所以那位班主任周老师说的其实不是“凌”,而是“林”。
电话那头的班主任态度很好,仍在耐心解释目前的状况,听起来大概也知道林暄暄父母离异的情况,觉得给没有抚养权的父亲打电话不太合适:“我们有跟暄暄妈妈联系过,但她那边电话一直关机,所以才联系的您。”班主任略有些尴尬地解释,“主要是其他小朋友的家长也过来了,需要大人出面解决一下。”
“……我知道了,请稍等,我现在过来。”凌砚挂断电话,揉了揉眉心,而后翻身起床。杨晚溪这会儿应该还在从宁市回燕市的飞机上,他没问那位班主任是如何知道自己手机号的,答案显而易见。
凌砚走出卧室,又把值班秘书叫进来,将下午的安排做好调整,腾出两小时的空。“如果两小时我没回来,特急联系我在线签。”意思是别的就先搁着。
“好的凌总。”小秘书立刻应下。
城北幼儿园离凌风集团有点距离,但不算太远,凌砚坐在车上一边养神一边思考接下来的问题。比如幼儿园老师是否真的没有见过林暄暄的爸爸,比如会不会因为他对林暄暄的情况知之甚少而起疑,最重要的是,林暄暄究竟把其他小孩咬成了什么样子,他要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处理这件事。
【暄暄在幼儿园受欺负了。】凌砚想起兰殊曾向他说起。他本想找时间和杨晚溪提一提,但这周先是忙于业绩说明会和临时股东大会,后杨晚溪又独自出差在外,没有来得及。
还是应该抽空提起的,凌砚忖着,是他疏忽了。
现在不是放学时间,幼儿园门口的路还算畅通,司机缓停好车,温声提示后排的凌砚:“凌总,到了。”见凌砚点头,他麻利地下车给凌砚打开车门。
城北幼儿园是燕市排名不错的公立幼儿园,虽说公立,但根据就近入学的原则,能进这里的小孩家庭都负担得起12万一平的房价。杨晚溪家住附近,这个凌砚知道,兰殊替她向自己找工作时,也曾透露她背着高额的房贷。
凌砚环视周遭不新不旧的楼屋陈设,想到今天自己前来处理的闹剧,他鼻息轻叹,何必呢。
梅花鹿大班在三楼,凌砚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指引。教室是空的,小朋友们都去午睡了。凌砚朝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走,距离尚远便已听见几个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他把步子迈得更大了些。
一进门,凌砚将情况收入眼底。两个老师相对而站,一个正好声好气安抚满面怒容的家属,另一个也躬身赔笑的同时将板着脸的林暄暄护在身后。凌砚放下心,还好,放声大哭的不是林暄暄。他抬手在打开的办公室门上叩了叩,室内几人同时回过头来,见到来人都有片刻怔愣。
凌砚五官深邃,肩宽腰挺,因从公司过来,穿着也相对商务,定制西服恰如其分地勾勒出结实紧致的线条。凌砚的压迫感向来很强,这不仅因为他过高的个头,更因长居高位日理万机而逐渐形成的自内向外的厌倦感。
啼哭的男童们同时噤了声,他们身后方才姿态凌厉的大人也不自觉收敛许多。年轻的女老师正待开口询问,就听身后的林暄暄大喊:“爸爸!”
凌砚反应一秒,随即从容向林暄暄走过去。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在座各人的表情,确定两位老师和几名家长都并没有对他的身份产生更多质疑。不曾想他刚走近,那两个男孩忽然再次爆哭,且哭得比先前更凶了,一边哭还一边往各自家长的身后躲。家长们也回过神,略有些尴尬地安抚孩子。
凌砚并不在意他们,只单手将林暄暄抱起来,对她身前的老师颔首:“你好,我是暄暄的爸爸。”
“啊,林爸爸您好,我是梅花鹿大班的班主任。”说是班主任,其实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在对方的气场之下只觉束手束脚,说话举止都比之前拘谨许多。
“你好周老师,我们通过电话。”凌砚道。
“对对!辛苦您跑一趟……呃,这位是我们班的保育老师,张老师,这两位是吴光瀚小朋友的父母,这位是刘浩宇小朋友的妈妈。”她将其余大人依次向凌砚介绍了一遍。所有人都未觉得这种引荐有任何问题。
凌砚的目光一一落在诸人脸上,等周老师介绍完才略微点头算作回应。周老师见状立刻又说起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今天午餐后,暄暄和光瀚、浩宇发生了一点小冲突,在教室里闹起来,小朋友之间的打闹很正常,这也是他们社交学习的一部分,只是这次可能没有注意轻重……暄暄就把两个小朋友都咬伤了。”
“诶周老师,你这么讲就太偏心了吧!”说到孩子,原本敛下锋芒的家长再次强硬起来,“什么叫没注意轻重!林爸爸,大家都是成年人,受过教育也知道体面,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自己看,你女儿把我儿子咬成什么样子了?”名为刘浩宇小孩儿的妈妈将儿子的左胳膊举起来,拉开他羊毛衫的衣袖,“你看看,隔着两层衣服,还能咬出血!这是不知轻重吗?这得下多大的死劲才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