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气焰并没有在上次争吵中消陨,反倒是丛生了更多的怒气,原本骂一骂也没关系,可是这怒气不知被谁助长撺掇,那些谩骂渐渐变了味道。
有人传,杨家的那个少爷跟长清斋的掌柜一定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要不然不会把家底都拿出来,消息再传,也有人提起杨少爷的伯母与堂兄,便又有了忘恩负义养虎为患的传言。
在几年前,杨连祁在潍远县百姓心中是垄断生意的恶霸,这些年他用行动终将大家的印象改变,而才短短数日,他又“摇身一变”,成了人面兽心的斯文败类。
好感的建立要数年,而崩塌只需一瞬。
这些谣言杨连祁很早之前就习惯,他不在意,可未曾想,谣言越演越烈,且所传甚广,博州,哪怕是京师都有耳闻,杨连祁的名号不大,杨派纸鸢却是众人皆知的,那传言有声有色,以至于许多人们望着新买的纸鸢,陷入沉思之中。
这样的传言影响了一部分潍远县纸鸢的销售,好在只是一个派别,波及还不是很大。
但杨连祁被人所诟病与不齿,以前没太多人知晓他,如今反倒是“声名远扬”了。
到最后,竟不想,这一场喧闹受到最大影响的,还是杨家。
杨家的竹材生意,在各地一落千丈,很多客户退掉了长期合作,店铺一时门可罗雀,而其他商家蓄势待发,不出多久,这些后来者就会完全取代前者,杨家只需消弥再长一段时间,就会彻底退出了人们的视野,被所有人遗忘。
杨连祁不怕承受骂名,只是没想到事会闹这么大。
这若无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光凭那些零散的杨派,决计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他思虑半晌,还是去找了陈升鸿,他要问一问,陈升鸿还将此事告知了谁。
陈升鸿琢磨了许久:“没有跟外人说过啊。”
他又想了想:“就我们自家人商议,你上次说要我不理会此事,我本来是不同意的,但华渊建议听你的,我想想也有些道理。”他亦徘徊着,“那些杨派艺人的消息得知的也太快了,而谣言的散布更快,委实奇怪。”
杨连祁道:“所以是有人故意为之,而且就现状来看,此人的人脉甚广。”他叹了口气,“但事已至此,算了,追究无用,只要确定不是陈兄你所为,我就心安了,其他的不用去管。”
“肯定不是我啊,这对我鸿渊坊没有好处啊。”陈升鸿不介意他有所怀疑,他甚至也想,是不是自己没留意,一时多嘴叫谁听了去,可是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什么蛛丝马迹。
接下来的几个月,杨家陆续从各处收到了更多客户的终止合作通知,那些竹材滞留在途中,夏季暴雨一下,全都作废。
李牧延在潍远县明令禁止这些谣言散布,可是小小地方杯水车薪,潍远县之外,他也无能为力了,那博州刺史常大人也出过面,但效果微乎其微,消息早已经蔓延各地。
沈芊芊的性子急,她辗转反侧,终是坐不住:“要不我们去让骆妹妹找找陆大人,那京官总能压得住吧。”
“我已说过,此事不要长清斋插手,如今矛头只对着杨家也是好事,不要让他们再牵连进来了。”杨连祁摇头。
沈芊芊低声嘟囔:“可这事儿本来就是陆大人为了讨那太傅小姐的欢心,回来要什么牡丹样式纸鸢引起的……”
她的话语一顿,忽然想起了什么。
杨连祁仍在道:“不要去找他,再等等看吧……”
“好,不找他。”她转身盯着卧房的墙面,眼珠转了转,“但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将墙上的纸鸢拿下来,看着那粉色花瓣,雍容倾城,以前只是一望就觉惊艳,如今才发现,这纸鸢每一笔勾勒都出神入化栩栩如生。
自成婚那日起,它就挂在这里,这些岁月,它常开不败,静静看着人们的喜怒哀乐。
突然要拿走,还有些舍不得。
她笑了笑:“我要去京师逛一逛。”
杨连祁皱眉:“我不是说了,不要找陆大人……”
“我不找他,我就是……反正现在家里也没有生意,我出散散心。”她道,“就算是碰着他,我也决计不提此事,我向你保证,你不相信我啊?”
“自是信你,好吧,说起来,也应该散散心。”杨连祁点头,“那收拾收拾,我跟你一起出去走走。”
“啊,你这身子骨儿,还是不要舟车劳顿了,跟你一起全需照顾你了,我还玩什么啊……”她连忙摆手,不待对方回应,又寻了好些理由,如自己是去找些朋友,他跟着去不合适云云,杨连祁最后只得妥协,着一群人护她去。
沈芊芊一到京师,即刻奔着郑小姐而去,费了一番工夫打通了不少关系,终于与郑小姐相识,她将那牡丹纸鸢送给她,看郑小姐眼中光彩尽显,她知道,此趟没有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