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华渊说着,又施了一礼,他尽管急切,但言行之中温润不减:“先前大夫给老夫人开过安神药,也燃过安神香,但没有成效,想来寻常安神香对她无用,我已命人专程从胡商那儿带入一些特制的安神香,不需点燃,自可生香,这个是每年只贡到宫里的,民间几乎没有,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购到,过些时日就会送过来了,届时,姑娘是否能将它加入到纸鸢中?”
孟寻听得云里雾里,先接话:“纸鸢又不是香囊铜炉,哪儿有能盛放安神香的地方啊?”
骆长清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既然二公子能够采买到罕见的安神香,何须还绕至此处,直接进献给常大人不就是了?”
陈华渊微摇头,耐心解释:“如今得要大人相信,当真是纸鸢能辟邪,这样他才会明白大哥并没有过错啊,顶多是……手艺不佳,这总犯不上坐牢吧。”
“此言有理。”骆长清道,“但既然关键是安神香而非纸鸢本身,您其实在您那鸿渊坊随便拿一个现成纸鸢,在下面缀个香囊就是,哪怕是现做,想必您那任意一个学徒都能完成,何以还要来长清斋?”
“缀个香囊太明显了,我们需要的是能悄无声息的将安神香弄到纸鸢里,这要为难那些学徒了,怕只有骆姑娘有这个手艺,而且……”陈华渊说着,向她笑了笑,“来找你,是李大人的提议,如果此去有功,他希望这功劳能在你这里,也好叫刺史能多留意到你的手艺,此提议我亦赞成。”
面前的三人微怔,孟寻扬眉道:“那万一此事成了,你不怕以后抢你们家生意啊?”
陈华渊正色道:“骆姑娘肯救大哥,在下不胜感激,怎会有如此小肚鸡肠的想法?”
他说着,想到什么,又向骆长清道:“但与官家打交道不易,实不知那刺史大人脾性如何,且也不能保证这安神香一定有功效……”他叹了一叹,“怕是要给姑娘添麻烦了,若你有顾虑,在下必定不会勉强,但我一时无他法,仍希望姑娘能出手一救,倘有危险,在下必定挡在姑娘前面,哪怕我身陷囹圄也定竭尽所能护你周全。”
他的话坦坦荡荡,所思所想皆在话里,赤诚又坚定,面前三人一时沉默,过了须臾,骆长清方道:“我答应你。”
他连忙拱手道:“听闻大哥之前对你多有得罪,你却愿意冒险相救,在下钦佩。”
这边孟寻又接话道:“我也听闻你们兄弟感情不太好,怎么你会这么费心思救他啊?”
“这位小哥说笑了,我与大哥只是生意上的理念不太一样,所以各自营生而已,长兄如父,怎会感情不好,大哥口厉心软,面上严苛实际心无城府,也许,在下平日繁忙鲜少回来,才让外人有了此闲言,幸好这次收到老师来信,我既已回了,会多呆一段时间,与大哥多交流。”
他的来意已说完,便也再无事,告了辞向外走去,刚至檐下,见外面的雪比来时更大了,他稍回头,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双臂挡在头顶往外走。
骆长清想了一想,叫住他,取过一把伞,走出去递到他手里。
身后两人微怔,对望一眼,皆没做声。
陈华渊接过伞撑起来,抬头看了看,又把伞向前倾,一半挡在她的头上,笑道:“多谢你了,我方才的确是想借把伞,可是看这雪不小,怕你们万一出门也要用,便没好意思开口。”
“二公子拿着用吧,我这里有多的。”骆长清说着,已从他伞下退出,回到了屋檐下。
陈华渊不再推脱,与她客气几句,动身离去。
送走客人,骆长清转身进屋,却见少了一人,左右瞥了瞥,她狐疑问道:“澜儿呢?”
“从后门去隔壁顾掌柜那儿了,每天这个时候顾掌柜都要我去帮他整理颜料和画轴,我今天懒得去,叫大师哥替我去了。”孟寻答。
她一皱眉:“你干嘛叫他去替你做事?”
这就走了,不是有话还没说完吗?
“要不然呢,留在这里看你给人家送伞吗?”孟寻皱眉看她,“刚刚是谁说的,见不见都一样,转眼就打脸了吧。”
她白了他一眼:“送把伞,是人之常情而已,如果这就是动心,那么这情意也来的太容易了些。”
一把伞而已,抵得过数次舍命相护,数年风雨同行?
“伞送出去了,总要归还吧,一来二去,难免没有后续。”孟寻不服气。
她听这般话语,心内不觉一阵恼火,冷笑回道:“原来你这么希望我跟他有后续啊,别急啊,我还要帮他做纸鸢,与他一并去救陈大掌柜,见面的次数多得是。”说完大步向后走去。
孟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敢再阴阳怪气,连忙追上她:“师父,我这不也是为大师哥鸣不平吗,好了我不乱问了,你别生气。”
她的心微一紧,顿步看他:“为何替你大师哥鸣不平?”
“啊?”
“为何他自己不来问?”
“什么?”
她不理会他,继续向前走去。
孟寻糊里糊涂:“师父你去哪里啊?”
“他不来问我,那我去问他。”
孟寻更是惊慌,伸手挡住她:“师父我乱说话你生我的气就够了,你别去生大师哥的气啊,这个时候你还要怪他,他岂不是更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