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敲定,龚老板也松了口气,招呼女儿依次带领他们去房间,自己忙别的去了。
龚珠儿对这房间安排没意见,只对骆长清本人有些意见,尤其是岳澜非要陪着她一起来看房间,她就更有意见了。
三楼天字号房,上了楼,她走在前面,左右思量,一双眼睛在那两个房门号牌上来回打量。
忽而身后一声叫,伴随着岳澜一句“小心”,她惶惶回首。
见骆长清似受到了惊吓,紧贴墙面,她身边的人正一手垫在她脑后,将她整个人环在臂弯中。
一个小小黑点从这气息微喘的两人脚边迅速爬过去。
龚珠儿趁此机会眼疾手快地将两个房门号牌取下来揣在怀中,而后大步走过来,嗤了一声:“不过一只衣鱼虫而已,这么大个人了还怕虫子,不嫌丢人啊?”
“这类小虫子师父她从小就怕,怕虫子有什么丢人的。”
有人敢面对毒蛇猛兽,偏会怕那一寸丁大的小虫子,没有人毫无弱点,看到这惧怕的东西,有人会瞬间汗毛直立,冷汗直冒,乱无章法,恨不得立时躲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这是一个人惊惧时候的反应,并非夸张之举,岳澜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被耻笑的。
那虫子走了,他松开了骆长清,还要替师父辩解,而龚珠儿陡然一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呀,你流血了。”
岳澜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贴在墙面的手背被什么东西划伤了,他回头朝墙面看了看,但见一个微露出头的小钉子,看来这就是罪魁祸首了。
他不看自己的手,只先对着骆长清道:“只是划了一个小口子,不碍事的。”
对方还没说话,龚珠儿插嘴道:“怎么会不碍事,我那有药,你等着,我给你拿。”
她说着就往楼下跑,跑了几步想起什么,回头喊:“走廊尽头第一间是你的房间,自己进去吧。”
岳澜阻不了她,便也不拦了,先陪骆长清进屋,两人按照她的指示走到走廊尽头,骆长清却有些迟疑:“为什么二号房在第一间,他们这样排自己不会乱吗?”
岳澜左右打量,房间上没有号牌,有心想是不是那姑娘弄错了,但又一想人家自家经营多年的店,总不至于犯这样低级的错,便道:“也许是有什么讲究吧,就按她说的进吧。”说罢推开房间的门。
京师地界贵,就算这天字号房,也不大,床与茶几只有几步之遥,另用一屏风隔开一个小空间,姑且做洗漱之用,装饰陈设倒是挺气派,尤其是座椅上那青缎坐褥,看上去就是金贵之物。
两人刚在茶几边坐定,龚珠儿就拿着个小箱子来了,她在门外寻了一会儿,才发现岳澜也进了这屋,当下脸更黑,气鼓鼓地往他们旁边一坐,噼里啪啦地开箱子。
二人不知她为何生气,面面相觑没敢说话,只看那小箱子打开,里面林林总总放了不少药材,还有棉布针灸之类。
骆长清不由惊叹:“珠儿姑娘懂医术啊?”
“一点点皮毛。”她头也不抬地答,“以前这儿住了一位铃医,我跟他学了点儿。”
“会医术很好啊,那你后来怎么没继续学了呢,是那位铃医走了吗?”
“是啊,走了。”珠儿取出一个小瓶子摇了摇,“是真走了,因为没把一个病人治好,被他家人砍死了,学医有什么好,赚不了几个钱,还总被病患的家人记恨,哼,大夫郎中那也是人,又不是神,总不会什么病都能治好。”
骆长清没法再接下去了,她不知那些决定学医的人们,最初是觉得做这一行光鲜又能赚钱,还是只因抱了一颗悬壶济世的心。
思量间,珠儿已经抓着岳澜的手,将那瓶中的白色粉末倒在他的伤口上,岳澜皱皱眉,想抽回手,她抬眼一瞪,抓得更紧:“这月石砂是防止伤口恶化的,还能止血,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害你。”
她已这般说,岳澜不好再抽手,只能心不在焉的待她上好药。
“就是有些辛味,可能要数日才散,你习惯了就好。”
岳澜深吸了一下:“没有闻到什么味啊?”
“那个铃医就是这样说的。”珠儿对此亦是一知半解,原样复述罢了。
药上好了,她才有闲心环顾四周,望着这房间,暗露一丝狡黠的笑,幽幽起身:“我走啦……岳公子,你不走吗,在这儿呆着不方便吧?”
两人没觉得这样坐着有什么不方便,但有人这么说了,岳澜只得朝骆长清点点头,告辞离去了。
他与陆陵同住,天字号双人间,也在三楼,同骆长清这间隔了几个房,也不算远,吼一声都能听见。
安顿后稍作休息,转眼天色已暮,珠儿姑娘支着下巴站在一楼厅堂的柜前,眼睛不眨地盯着来往客人,眼熟眼生的她都看过来了,一直到天彻底黑下来,她也彻底失望了。
“天字一号房那贵客今儿看样子是不会来了,原想让这人找一找姓骆的麻烦,可是人不来……我这计划不就泡汤了吗?”她站直身子来回踱着步,“不行,我得另想个办法。”
她嘟着嘴,脚边有一物爬过,她一跺脚,小黑虫子瞬间惨死。
瞥着那小虫子,她嘴角一勾,计上心来。
客房的热水已经打好,骆长清刚要解衣,听门外有敲门声。